徐三泰赶紧给叶云岫递上食物和水,一边笑道:“寨主威武。属下原本担心驿站中景王世子的人出手,就让二队埋伏在附近准备拖住他们,那些人可不好对付,谁知他们根本没管这事。大白天的属下怕弄出动静被他们发现,一直等到景王世子的人走了,才往这边来寻寨主。”
“我也怕他们来追我。”叶云岫道,所以她舍弃官道跑进了林子,密林之中人多也施展不开,单兵作战她自信还没人能把她怎样。
结果白担心一场,那景王世子的人竟置身事外,也是妙哉。
她就着凉水啃了几口硬邦邦的干粮,开始怀念昨晚客栈里那大盆羊汤了,任务完成,赶紧回家。
未免多生枝节,一行人也不敢大大咧咧再走官道,便沿着山脚抄小路,暮色苍苍才回到青阳镇附近。一行人这会子灰头土脸样子都不太好,怕进镇引起注意,索性等到天黑。
徐三泰昨晚他们在镇外山林中弄了个营地,实则也就几个火堆几个树枝杂草搭的窝棚,谢凤鸣还一直被藏在那里。叶云岫没去管谢凤宁,就在营地里稍事休息。
天黑以后,徐三泰把二队留在营地,却也得带人去镇子里采买吃食,毕竟一宿二日下来,这几十号汉子也要吃饭的。于是一行五人乘着夜色下了山,往镇上赶去。
他们刚到镇口,远远便瞧见两盏灯笼,夜色中散发出暖黄明亮的光晕。徐三泰学了两声猫头鹰叫,对面也回应了几声。
自己人。一个属下笑道:“肯定是大当家在等我们。”
另一个属下也笑道:“瞧你美的,大当家那是在等寨主。”
走近了,果然瞧见几人站在镇口,谢让一袭青衫,负手而立,定定地站在路口。
马蹄轻快,叶云岫抿嘴一笑,策马过去。
“等急了吧?”
她跳下马来走到他跟前,学着他的样子背着两手,笑嘻嘻歪着脑袋,嘚瑟地说道:“你又瞎担心了吧,你就放心吧,本寨主出马,手到擒来,幸不辱命!”
谢让温润的眉眼没有太多表情,双目灼热,默默无言,下一瞬,他张开双臂,用力地把她拥入怀中。
他抱得太紧,半晌,叶云岫局促地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小脸被压在他胸口,瓮声问道:“你担心我了?”
“嗯。”谢让下巴垫在她头顶,低低地应了一声,仰望着黑沉沉的天色,用力眨去眼睛里的潮热。
这人,有这么夸张吗,叶云岫挣脱不开,被他抱得都有些喘不过气了,索性随手掐了一下他的胳膊,小声提醒道:“你快放开,好多人呢。”
谢让身后原本有两个随扈,徐三泰又带着几个属下过来,一堆人憋笑地移开了眼睛,看天,看地,看星星。
…………
谢让这一日夜的煎熬,大概从叶云岫昨夜动身的那一刻,就开始后悔了。
此行若是顺利,来回不过百十里路,她早晨就该回来了。随着日升日落,谢让不禁焦灼万分。
人担心至极就会胡思乱想,谢让忍不住就各种胡思乱想。
不知为什么,他脑中总是来回充斥着无忧子“早夭”的那些话,哪那么巧,这一天恰好是她及笄的生辰。
从深夜到天明,却又一直等到了天色将黑,自诩沉稳的他生生变成了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担心,忐忑,焦虑,惶恐,煎熬,心慌意乱……
等看到她身影的那一刻,谢让心中蓦然一松,有一种虚脱的感觉。他脑中空白,两手却情不自禁地把她抱进了怀里。
谢天谢地!
也许是夜色给了他勇气,他抱着怀中纤瘦的身躯,一刻也不想放手。
其实等到回过神来,看着旁边一帮属下们挤眉弄眼的样子,谢让自己也心里也有点赧然,不过夜色掩饰下他全然不在乎,此刻心思全都在叶云岫身上,面上丝毫不显,才懒得理会这帮子没眼色的光棍汉。
“累了吧?”谢让坦坦荡荡牵着叶云岫的手,温声笑道,“走吧,先回客栈再说。”
“我就这样回去?”叶云岫笑道,“昨晚你接来的是一个弟弟,今晚变成妹妹了?”
昨晚她深夜出发时换的女装,店家也都歇下了,这个时候客栈里掌柜和伙计肯定都在。
谢让笑道:“无妨,我骑马来的也没地方给你换衣裳,你就把帷帽戴上,谁能知道你是昨晚的弟弟,我就不许还有个妹妹了?”
两人这番对话,身后的下属也哄笑起来。好在他们是把客栈包下了的,一行七八个人簇拥着两人进去,小二即便瞧见了,也只当谢让今日带了个女子回来。
谢让拉着叶云岫径直上楼,进了房间帮她把帷帽取下来,拉着她仔细看了又看,确定她没受一丝半点的伤,才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叶云岫在洗澡和吃饭之间纠结了一下,决定还是肚子要紧,先吃饭。
中午她躲在山林里,就只简单吃了点干粮,这会子早饿了。谢让叫人送了饭菜上来,寻思她连夜奔波,必定又累又饿,也等不及去做那些费事讲究的菜了,就吃点滋润和胃的,便叫厨房送两碗羊汤面来。
青阳镇的羊肉果然名不虚传,羊汤好吃,羊汤面也好吃,匀细柔韧的面条浸在奶白羊汤里,撇去了浮油,上头铺一层羊肉片,撒着翠绿的青蒜和香菜,冒着热气,看起来就令人食欲大开。一同送来的还有几样佐餐小菜,白切羊肉、拌羊肚丝,居然还有腌萝卜,那腌萝卜脆生生的,咸甜微辣,搭配汤面正好爽口。
叶云岫配着切碎的腌萝卜,美美地干掉了一大碗羊汤面。她一边吃,一边跟谢让说起这一趟的事情,谢让便只含笑听着,夹菜倒水伺候她吃饭。
“先吃饭,不着急说。”谢让学着她的口气调侃道,“反正是寨主出马,手到擒来。”
“我还担心那个景王世子的人会插手呢。徐三泰也是一直防着他们,结果人家根本不管闲事。”
叶云岫笑道,“我倒不怕,他们若是出手,只怕二队的人要吃亏的,对方是训练有素的王府亲兵,咱们先锋营毕竟时日还浅、历练少了。”
谢让对她的身手深信无疑,他派出二队,怕的是对方人多,她体力不支。幸好一切顺利。
谢让沉吟,景王世子此人他不曾听说过,景王倒是知道的。景王是先皇胞弟、当今皇帝的亲叔叔,只是为人风评不太好,暴虐专横,喜怒无常,曾被传言以虐杀为乐。
不过在谢让看来,当今皇室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疯病。
饭后叶云岫就去沐浴洗漱了。等她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谢让便拿了棉布帕子帮她擦干。
他很有耐心地把她一头长发擦拭,又学着她平时那样,撩起来抖着发丝晾干,拿了梳子仔细给她梳理。
“你今晚怎么回事?”叶云岫扭头瞥见他嘴角的笑意,断言,“你今晚怪怪的,有什么事情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