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胥目光微顿了顿,半晌收回视线,垂目望着茶汤。
余夫人此时开口道:“这些日子,小徒新进太医署,想来有诸多不熟之处,还要多谢大人的照顾了。”
殷胥道:“不敢当,薛太医医术很好,素日勤奋好学,且无论是对上还是对下,皆是不出分毫差错。”
余夫人道:“大人过誉了,她若能不添一两处麻烦已算好的了,还要多谢大人平日里的包容照顾。”
幼青沏过茶水后,就安静立在一旁,竖起耳朵认真听着两人的对话,听下来,悬起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余夫人沉吟半晌,放下茶盏,望着幼青开口道:“回来之时,为师带了几种药材,好似还没有拿出来,若是不好生保存,可能会失去药效,你去帮忙看一下。”
幼青愣了下,有些疑惑,师父回来带了些药材吗?她有些记不大清了,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这是要支开她吗?
幼青脚步微挪,看向余夫人。
余夫人目光轻瞥:“快去。”
幼青知道这是一定要支开她的意思,抿了抿唇,也不敢多言,步伐缓慢地,转身走了出去,中途还又回了一眼。
当走到放置药材的小库房时,幼青脚步停住,垂目不解思索,为什么师父要支开她,单独同他说话?要说什么?
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可是她也没提及什么同他有关的,今日也表现得很疏离,他也是很正常的上官态度,师父怎么会发现其中端倪呢?
幼青想不明白,两人会说些什么。
半晌,她蹲在地上,开始清点药材。
正屋之内,天色已尽暗下来。
玉葛和丹椒都忙碌着备饭去了,余夫人望了一眼天色,起身正要点亮灯火,可没瞧见火折子。
余夫人目光环顾一圈,一时还没瞧见之时,殷胥已起身极其顺畅熟练地,从多宝架上最靠左的位置,取下了火折子,抬手点亮了灯火。
灯火扑簌着轻闪。
余夫人心中微沉,面上却不动声色。
殷胥点燃灯火之后,轻轻将手里的火折子放回去,瞥见余夫人的目光,心中知道方才下意识的举动,已然显现出了几分不妥当了,但他神色依旧维持自然,向着余夫人微微含笑。
余夫人端着茶盏,淡淡开口:“大人经常来拜访吗?”
殷胥面不改色:“不算经常,只是逢年节来带些节礼来拜访一下。”
余夫人半晌轻应了声。
“小徒虽瞧着温顺,但性子惯来很倔,是给大人添了很多麻烦吧,大人还能如此关切下属,当真是小徒的福气。”
殷胥道:“薛太医性情很好,不能称作是倔,应当称作执着,于学问一事上又极刻苦的钻研,平日处事又极为宽和体贴。她无一处不好,从来称不上添麻烦。”
余夫人又道:“小徒和离之后,一人在此居住,想来生活也有诸多不便之处,也是多谢大人照料了。”
殷胥顿了顿:“举手之劳。”
余夫人抬眼:“冒昧问问大人,家中应当是已有了家室吧。”
殷胥紧跟着回道:“并无,无妻无妾,孑然一身。”
余夫人轻哦了一声:“大人如此才貌,定然能寻着极好的良缘,先立业再成家,也是极好的。”
殷胥道:“其实很想成家。”
余夫人道:“小徒倒是同大人相反,和离之后,如今倒是彻底歇了再婚的心思。”
殷胥端着茶盏的手一顿,他低眉轻轻撇取茶汤上的浮沫,垂目轻饮茶水,思索片刻,正要开口之时,帘栊掀起。
幼青走了进来。
玉葛和丹椒也随之而入,又轻声向着余夫人问,可要现在摆晚膳。
余夫人看了一眼天色,外面还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对着殷胥询问:“大人可要留下用膳?”
殷胥正要回答。
余夫人又蹙起眉头道:“现下天色着实是太晚,还下起了雪,再过一阵子,怕是路要不好走了。”
殷胥起身道:“确是太晚,不敢多叨扰,此番来登门拜访,实是失礼了,多谢夫人不厌招待。”
余夫人回了几句客气之语,又祝了几句路上平安之类的话,也起身随之送出了府门之外。
殷胥道别之后,登上了马车。
余夫人正要携着幼青回去之时,幼青忽地顿住脚步,低声道:“师父,你先回去吧,我想起太医署那头,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说清,我说几句就回来。”
余夫人看了幼青一眼,幼青有些虚地轻轻攥紧掌心,正要说其实不说也可以,余夫人已经点了点头,道:“既是太医署的要事,赶紧去吧。”
言罢,余夫人回了府内。
幼青连忙走过去,低声唤:“陛下?”
一阵沉默。
幼青顿了片刻,自己登上了车马,掀开帷裳之后,殷胥正坐在榻上,垂目轻饮着茶水,桌案上放着一卷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