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的太子逐渐退去幼年稚嫩,身姿欣长挺拔,气质清贵,已然长成如玉少年。举手投足间尽显储君威仪与气势,越发得康熙帝喜爱。
夏日里天气炎热,康熙带着太皇太后与一众皇子、嫔妃去了畅春园避暑。
胤礽本以为去畅春园避暑,自个儿能得些清静,没想到那些给他授课的老师也都领旨跟了来。
胤礽失了自由,日日在无逸斋读书,但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晨昏定省的作息让他深感疲惫,心中不免郁闷。
何况,那些知识早在前世就学过了,便更觉无趣。
前世康熙同样呵护和溺爱他,在其他事上胤礽或许会耍赖躲懒,但在功课上从来严谨认真,不曾有过丝毫懈怠,自是学的很好。
有前世记忆加持,今世自是不必太过受累,胤礽没将功课的事放在心上,时常在读书时溜号、犯困、打瞌睡。
太子如此行事,大臣们也不敢多说什么,便是康熙问起来,也是三缄其口。
不外乎是近两年康熙愈发重视和在意太子的缘故,因此还给大臣们定下了几条要命的规矩:
给太子授课前,需先跪下行君臣之礼;与太子说话、讲课时也要跪着说;太子背书时同样要跪着听;若太子有疑惑发问时,亦要跪着解答。
故而即便胤礽在课上打瞌睡,他们也得老老实实跪着等太子醒来。
如此规矩,自是将君臣之分遵循个彻底,可也让给太子上课的几位大臣叫苦不迭。
帝师这差事说起来风光,实则不好当啊。
这日,胤礽从瞌睡中醒来,瞧见几位大臣已是满头大汗,面白如纸。
炎炎夏日本就容易体虚,每日跪上几个时辰,多好的身体也给跪坏了,更何况那汤斌年事已高,再如此下去只怕要跪死在这儿。
胤礽早已不似前世那般行事乖张,便大发善心抬手让几位大臣起身并赐坐。
只是赶巧,未等汤斌几人谢恩,就听外面传来梁九功的唱和:
“皇上驾到——”
随着唱和声落下,康熙跨步进来了。
胤礽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来,起身给康熙请安。
康熙一反常态,并未搭理胤礽。
康熙每日都要来无逸斋看望胤礽,面上总是一副关爱、欣慰的模样。今日却是板起脸来,让胤礽一时摸不着头脑。
见康熙似乎心情不佳,胤礽无奈叹了叹,由躬身作揖变成跪地叩头。
再道:“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汤斌几人被康熙赶了出去,无逸斋里只剩下康熙和胤礽。
胤礽心中纳闷儿,不知自个儿到底怎么把人给得罪了。
从小到大康熙都宠着胤礽,胤礽甚少有跪着的时候,且夏日里穿的单薄,现下跪了一会儿,膝盖已经发出抗议了。
胤礽跪的憋屈,埋头哼了声。
外面蝉鸣不绝于耳,屋里却是落针可闻。一声气鼓鼓的“哼”,足以让康熙听得真切。
康熙眉梢一挑:“怎么,太子不服?竟敢对朕不敬。”
虽是问责,语气里却无多少责备的意思。
但胤礽的性子随了康熙,是个心眼儿小的,抬起头看着康熙道:“自是不服的。儿臣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汗阿玛,让儿臣这样不明不白的跪着,总得给个说法吧。”
“朕是你阿玛,你跪朕是天经地义,还要说法?”康熙差点气笑了,走近两步:“何况朕又没让你跪,你自个儿跪的难受了,反倒怪起朕来。”
康熙哪里舍得宝贝儿子一直跪着,本想亲自扶人起身,哪成想胤礽本就因睡不饱而闹心呢,这会儿膝盖也跪疼了,火气便有些压不住。
顶嘴道:“儿子给您作揖您不理,儿子自然要跪。可儿子跪着这么半天,阿玛明知儿子跪的难受还不叫儿子起来,不就是故意磋磨儿子么。”
“你!”
近日胤礽脾气见长,康熙知他读书辛苦,已是万分用心地哄儿子高兴,即使外头烈日灼人,也每日过来探望,今日不过没理他便这样顶撞,这个不孝子!
康熙气急,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转身坐到胤礽的椅子上,任由他跪着。
胤礽说完就后悔了,口头上虽撒了气,但跪着的膝盖还疼着呢,说到底吃亏的还是他自己。但见康熙当真不管他了,心里又闹起别扭来,不肯低头认错。
父子二人就这么瞪着对方,看谁先认输投降。
可这事儿终究有个源头,到底康熙为何不理他?
胤礽问了,康熙答了,竟只是因为康熙认为帝师给太子讲课是他们的福分,理应跪着,不仅因为他们是臣子,更是皇家的奴才。
他已明令帝师要跪着讲课,胤礽却动恻隐之心给他们赐座,这不是明摆着打他的脸么。
胤礽听罢讶然,心道康熙未免太小题大做,只因如此就不高兴了,真真小心眼儿。
“那汤斌到底年岁大了,若跪出病来谁来给儿子上课,为着这么点小事也值当您生气的。”
胤礽说完将头扭到一边,显然康熙给出的理由不足以让他消气。
实则康熙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自己顶着烈日来看儿子,儿子却在关心底下的臣子,心里有些吃味罢了。
“你还有脸说朕,为这么点小事,也值当你同朕耍性子?”
胤礽的倔强康熙已深刻领会了十四年,可谁让他心疼儿子呢,是以终究还是他先认输,开口给胤礽台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