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幽影乃法力高深的魔,即便经受几回凶猛的索取,偶感疼痛不适,于他而言总不过太仓一粟的感受,轻易就能被欢愉的快感压过去。反倒是裴止漪先乏了,身体力行地明悟做睡人的那个着实需要技巧,消耗心力。他累了就换谈幽影来,裴止漪看上去再羸弱,终究是修行数载之人,换言之更持久,也很耐肏。他只是懒得动弹了,欲望不比凡人容易消退,对姿势的变换倒接受得从善如流。
谈幽影专插他前边的花穴,不知缘何他莫名在意起此节,间歇里抓过谈幽影的手绕过阴阜,沿着股缝往後,指引他摸索那道紧窄的裂隙,“师兄是对男子提不起兴趣?”
谈幽影没第一时间回答,思虑後如实道:“过去我曾与女子欢好。”
所以他只有这方面的经验。
裴止漪没显出介怀的模样,只露出些好奇,“是你还在家乡时的事?”
谈幽影道:“我生在宫中,成年後按规矩内廷会送来美貌的宫女,助适龄皇子破戒成人。皇姐对此颇不齿,耳提面命叮嘱我不能糟践无辜宫女,要挑拣自己心动之人,于是我拒了内廷送来的人。”
裴止漪显然没料到他会娓娓言说那般久远的过去,神情迷茫错愕,眼眸大睁,十分触动。
“後来你是遇到了心动之人?”
“她亦这样过问。”
“我从宫道边走过,见一女子在柳树下伸展双臂,口中发出啁啾之声,之後有一只绿色的小鸟旋落而下,停憩在她身上,她便咯咯笑个不停,像一棵迎风招展的柳树,只为吸引鸟儿栖息。”
“当时心念一燃,想‘便是她了’。”
“我赐名她‘青鸾’,以为她应当像鸟一样自由,并承诺送她离开那座宫城。一个月後,她竟不想走了。”
“那时她问我这个问题,而在我看来,她变得眉目灰暗,全无光彩。”
“所以,我全不记得她的脸了。”
“我还是将她送走了。”
“你只喜爱她在你眼中的样子。”裴止漪道。
“你的口吻与我阿姐相似,她更严厉更不留情面,骂我‘自大寡情’‘因轻视他人命运才会专横到以为自己能掌控他人的命运。’”
裴止漪张张嘴,想说什麽,最後道:“她说得不错。”
“裴止漪,你信命运吗?”
“何为‘命运’?我只知道人一生要做许多选择,有些选择避不可避。每做出一种选择後,都要面对接下来的後果,那个迎面而来的後果,或许便是所谓的‘命运’?”他反问之後又问,“怎忽然与我说这麽多话?”
“因为我要去定天宫了?”
“你去定天宫之後,会看到我。”裴止漪洞悉他的过去,不过早或晚的分别,眼下他才会无所顾忌地谈及过往。
裴止漪似懂非懂,“师兄,我会死吗?”
“这是临行之前的断头饭?”
谈幽影怔然,琢磨过来他言下之意,倏而仰头大笑,“哈,我是你在这世上最後饱餐的一碗断头饭?”
裴止漪摇首,郑重道:“你是我在断头台上最後一眼想望见的夕阳。”
谈幽影皱眉,猛地挺了挺腰,往他花户里插得更深,“太阳会这样日你吗?”
裴止漪脸有些发红,“你既是贵族出身,从哪儿学来这等粗话?”
谈幽影这时回答他之前的问题:“是,你会死。”
“无论你怎麽选,都会死。”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又带着透彻的冰冷,接近九幽之地的气息。
“你已死过一次了。”裴止漪陈述道。
“定天宫是所有莳花人和他们继承人的坟场。”
裴止漪点点头不再问,二人又开始纠缠于纯粹的肉体欲望。
也不知这样在床上厮混了多久,不知年岁,不知羞耻,末世的昏君和妖妃一样荒淫无度。
裴止漪过去的生活自律丶慎独丶禁欲丶富有规律,循规蹈矩,头一回迈出墨绳以外,便一头直坠深不见底的幽潭。饶是谈幽影也不曾有这样的体会,做人时他不算纵欲,成魔後他一度丧失了欲望。
因这般极致放纵,那朵魔花开得前所未有的浓艳嚣张,束状的花瓣完全朝四面展开,呈露出中间一根根细长的蕊。蜿蜒的藤蔓遍及裴止漪周身,甚而在他额角处生长出一片,顶端绽放一朵漆黑的花。
谈幽影抚摸他额上的花,莫名笑了笑,轻声道:“你如今看来比我更像大魔头了。”
然而容许花开到极致,不过是了然世间一种既定的规律——盛极转衰。
在时辰将至前夕,二人神识中皆生发感应,谈幽影最後一回以魔气探入裴止漪绛宫,快刀斩乱麻,一个动作斩却了魔花所剩馀毒,使其魂飞魄散。
裴止漪身上的曼陀罗图案和香气瞬即消散,他完全恢复男身,一副身子价值连城的璧一样不见瑕疵,不容玷污。
他起身离开床榻,捡起地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穿上,一袭白衣在他身上和从前一样轻软纯洁,纤尘不染,前一刻的所有混乱和淫靡潮水般从他身上飞快退却。
他行事自有一番独特的节奏,慢条斯理又一丝不茍,坐到镜台前将散乱的长发一点点梳理柔顺,搁下梳篦,转身看向谈幽影,“师兄,我走了。”
谈幽影看着他,并未言语。
裴止漪垂眼想了想,他知道这问话没意义,不免踌躇,还是开口问:“你会等我吗?”
“你忘了吗?”谈幽影道,“我正是为今日而来。”
“我会看着你的。”
裴止漪莞尔一笑,推开门并不回头地走了出去。
待他的足音远去,谈幽影做了一件自己也费解的事——他行至镜台前拿起那把梳篦,将梳齿间缠绕的几缕发丝解下来,悉数拢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