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政儿来了。”秦政强忍住鼻腔中的酸涩快步来到秦王床榻前。
秦王缓缓睁开双目看向秦政,眼中代表病气的红血丝几乎占满整个眼眶,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秦政,在一阵猛烈的咳嗽後才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时辰将至,大秦日後便交于尔。”
秦政双眸圆睁,他跪在秦王床榻前久久不言。
秦王看向这个只在自己身边长过短短几年的儿子,厉声问道:“我且问尔,可能肩负大秦之重任?”
秦政忍住眼眶中的泪水,他坚定地说:“父王会好起来的。”
秦王愣神,原本严肃的表情下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是属于父亲的笑意,片刻後这抹笑意却荡然无存。
他说:“寡人自知再无力回天,往後大秦需由尔执掌。”
一颗滚烫的泪珠跌落地上又摔碎,秦政张了张嘴,喃喃道:“前段时间邯郸来消息,外曾大母病故,父王若是走了,政儿就只有阿母和大母了。”
“人固有一死,”秦王终是挣扎着擡手摸了摸秦政的脑袋,“但大秦不能一日无王,历任先王的遗愿交付于为父之手,今日,为父要将此重任交于尔,尔可敢接下此任?”
秦政擡袖擦干眼泪,坚定地说:“政当为历任先王,为父王完成此任!”
“善!”秦王煞红的双眸中爆发出本不该属于这具病体的强盛光芒,“不愧为我秦王室子孙!”
秦王因为过于激动而牵扯出一阵猛烈的咳嗽,秦政为他拍抚背脊,片刻後咳嗽声才终于歇下。
片刻後,秦王强打起精神交代道:“吕不韦此人有大才,可当大用。”
秦政知道这是秦王在向他交代朝政之事,于是他问道:“现在我弱他强,他匡扶于我,日後我必然拿回大权,他如何肯放手?”
秦王又是一阵咳嗽,随後意味深长地笑道:“吕不韦是知进退的,尔只需走好棋路,此人自会退走。”
秦政:“棋路?”
秦王疲惫地闭上双眼,苍白的唇角却勾起自信的笑意:“王後天真烂漫,寡人走後必生事端,日後王後自会为尔打开棋路。”
秦政迟疑:“可阿母……”
秦王忽得睁开双眼盯向秦政:“秦政,尔需谨记,在这秦王之位上,尔便只是秦王,不是人子,亦非等闲!必要时,尔自身亦可为棋,何况王後乎!”
秦王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从他喉头中挤出的声音如同巫咒:“记住,尔乃秦王,势必率领我大秦横扫六合,一统八荒!”
秦政沉默良久,随後坚毅地擡头看向病榻上的秦王,他认真地回答道:“政谨记在心,定率领我大秦横扫六合,一统八荒!”
“好好好!”秦王虚弱而振奋的叫好声连连从内殿中传出。
殿外已是月上中天,夏梦和华炎沉默地等候在外,久久也不见秦政出来,两人却谁也没有提出要休息或是离去。
直至天将明时,章台宫中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呼喊:“秦王驭龙宾天!”
章台宫中,玉璧前。
正在阅览军要的始皇陛下忽然从奏疏中擡起头,那双锐利的凤眸定定地看向玉璧之中,良久後,殿中传出一声携着哀思的轻叹。
数十年一转眼,再回头时,这咸阳宫中却早已物是人非。
夏梦看向从大殿中走出的秦政,小孩儿原本坚毅的表情在见到她和华炎时终于露出哀戚。
她和华炎同时朝秦政伸出手,两人沉默地将秦政环抱是无声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