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对等
曾经还年少丶在十和二字开头年纪徘徊的薄青辞,确实在无数个寂暗的夜里假设过很多种能够彻底拥有闵奚的方法和可能。
只是那时的她,心思幼稚又莽撞,热烈却胆怯,从来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对方会对自己说出“我被你掌控”这样的话。
灵魂也因这句话而颤动,震撼。
这一刻,薄青辞忽然明白,原来所谓的掌控和占有并非一定要是强制丶掠夺的手段,也可以是对方的心甘情愿。
闵奚说,她身上被套上了绳索,成了只牵一下动一下,能被人轻易左右的牵线木偶。
而绳索的另一头,就握在自己手中。
明明清楚知道自己怀有蓄意恶劣的报复心思,却还是主动将那根能轻易掌控她情绪的绳索,交到自己手中,无异于在站悬崖边走钢丝的人。
薄青辞想到了一个词语:赌徒。
是赌徒吗?亦或者只是天生的运筹者,早就猜到自己会做出的一系列反应,只在结局的终点等着她心软,不忍。
不过是什麽都不重要了。
她心中最後一丝怨气,也随着闵奚方才那番几近赤-裸的自我剖析散去,散进这片无垠的夜空,散落她们脚下这片土地,散在夏夜的潮热的晚风里。
剧烈的心跳还未平息,巨大的落差感让心脏像是豁开个口子,黑黢黢,空荡荡,无法被填实的地方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溃烂。
闵奚的手还抚在女孩的侧脸,她蜷动指尖,掌心悬空,不再与人紧密相贴。被蓄意戏弄引出的羞耻和失落直冲颅顶,委屈不知从何而来。
潮湿的雾气漫上眼眶,迅速染红眼尾。
薄青辞却在这时覆上这只手背,让它重新贴紧自己——脸颊肌肤细腻的触感在闵奚的掌心下变热,发烫。
她的另只手已经悄然握上对方的细颈,一个毫无预兆的吻落在闵奚的唇角,风暴骤起,又被平息。
她温柔含吮:“刚刚,是想让你尝尝落空的滋味。”就像三年前对两人关系满怀憧憬的她。
闵奚为她画出一个充满粉色泡泡的幻想,然後又亲手无情戳破。
这叫落空。
闵奚长睫轻颤,眼底的湿润又更深一层:“那现在呢?”她低声问。
薄青辞拇指指腹沿闵奚颈侧的动脉细细摩挲,轻按,细细感受对方因自己而失衡的心跳,心底升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
最後,她将脸埋进闵奚的脖子,像个瘾症患者,任由自己安心地被对方身上的气味所包裹。
真好。
翕动双唇,薄青辞闷闷吐出四个字:“失而复得。”现在,是她想让闵奚体会到的,失而复得的滋味。
薄青辞用鼻尖轻轻蹭动,绒绒的发顶刮过对方下巴,像只小狗。
这四个字让闵奚的心脏重重一颤。
忽然,五味杂陈,泛滥的情绪堵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
倏尔,她破涕为笑,眼尾还挂着泪花。
*
——“明天就要回去了。”
闵奚说的,是实话。
明天是行展的最後一天,她们是傍晚回嘉水的航班,从展会出来後会直奔机场。
闵奚费了很大心思,在不让旁人生出怀疑的情况下,引导秋佳主动将这次来广州出差的名额让给薄青辞。
她不想无功而返,白忙活一场。
所以,她又耍小心思了。
仗着自己对薄青辞的了解,掐住对方心软的弱点和对自己的在意,肆无忌惮地想走捷径。
所幸,薄青辞没有让她失望。
她被薄青辞高高抛起,又重重跌落,一颗心在十二小时内忽高忽低,情绪像在坐过山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