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反应过来对方态度上的变化,只当是喝醉的人在耍性子,依旧温声哄着:“是醒酒药,你乖乖吃了,明天起来就不会头疼……”
说完,她去碰薄青辞的手。
肌肤相触的瞬间,薄青辞猛地缩开,就好像碰到什麽脏东西一样,整个人抖了一下。再擡眸,那双盛满醉意的眼眸里盈满了抵触与厌恶的情绪,像一把无形的利刃,稳稳刺进闵奚胸口。
闵奚直接愣住,四面八方的窒息感朝她涌来。
她有些不知所措,轻声开口:“怎麽了,小辞。”
“别叫我小辞。”
“我说了,我不吃。”薄青辞望着她,一双幽暗的眸子静若黑夜,深不见底,里头情绪翻滚着,压抑到极致,“闵奚,你能不能别管我?”
她是个成年人,不是小孩,不需要别人再用哄小孩的方式来哄她。
哄她喝水,哄她吃药,再之後呢?哄她乖乖盖好被子睡觉?
曾经那样贪恋的温情,成就她三年的噩梦,薄青辞痛恨闵奚再站在年长者的台阶上,以并不平等的姿态来对待自己。
她不需要。
头一次,她这麽连名带姓叫闵奚的名字,没想到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闵奚指尖蜷动,不知不觉间将手握紧。半晌,才垂眸眼眸,低低出声:“……你这样,我不能不管你。”温和的语调听起来依旧没太多变化。
她只当对方是喝多了酒。
闵奚放低了姿态,不去计较薄青辞的刻薄丶无礼,她愿意去哄着对方,她知道是自己理亏,活该欠人家的。
然而恰恰这样一种顺从,隐忍的态度,落进薄青辞眼里,成了不被正视,再一次地粉饰太平。
她被彻底激怒,笑出了声,一口气提到喉咙,强压着才没让自己完全失控:“你真的很可笑。”
情感在身体里肆虐,膨胀。
薄青辞一手压在沙发上,低下身来,裙身高级的绸面勾勒出女人曼妙的身材,原本应该是道昳丽风景,此刻却叫闵奚分心不暇。
薄青辞眼底强烈的情绪翻涌着,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将自己叛逆丶恶劣,强势的那一面尽数放出:“你凭什麽管我?”
“以怎样的身份?姐姐吗?”
闵奚静静与之对视,好一会儿,才艰涩开口:“不是。”
还好她没有说“是”,不然薄青辞觉得自己会疯掉。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闵奚脸上这副淡然平静的面具,像是个没有情绪波动的假人,仿佛不管自己说什麽,对方都不在意。
也正是闵奚对方身上那种该死的克制,隐忍,才让她在过去的三年里被回忆折磨得体无完肤。
不过,现在这张完美的面具已经裂开条缝了。薄青辞继续将她撕扯:“那就是资助人的身份喽?我早已经把钱都还给你,经济上我不欠你的,你管不到我。所以请你以後离我远一点,不要再管我,也不要继续关注我的事情了,好吗?”
闵奚这次回答得很快,她又低下眼眸:“不可以。”她做不到。
薄青辞很生气。
她伸手,动作十分温柔地抚上对方的颌下那片肌肤,然後强硬将人整张脸擡起,同自己对视:“为什麽。”
“为什麽呢,姐姐。”她的语调忽然变得温柔,唤了一声闵奚,自己许久不曾用过的称呼。
沉默在空气中炸开,发出尖锐的啸鸣。
终于,她在闵奚那双幽清的眼眸里,看见了类似挣扎和痛苦的情绪,湿意迅速盈满这双漂亮的眼睛。
薄青辞有了答案。
她不是一个迟钝的人,相反,闵奚的一举一动她都很敏感。
实际上,自对方回国以来所做的一切,不管是有意示好和靠近,还是无心的流露出来的细节,薄青辞都看在眼里。
她一直都懂,只是懒得点破。
不等闵奚自己亲口说,薄青辞唇角牵起个甜美的笑:“还是说,你喜欢我?”指腹沿着对方的绷紧的下颌重重擦过,她的唇,几乎要贴上闵奚那双颤抖唇,热息吐出,“因为喜欢我,心疼我,所以见没有办法视而不见,没有办法做到不管我,对吗?”
每一个字,都说到了闵奚的心上。
她无法否认,因为薄青辞说得都对。
眼底湿意漫漶而出,泪水落下,滴在薄青辞的手背,烫进人心里。
积攒了三年,满腔的愤懑丶委屈,还有不平,都在这时忽然变得不那麽重要了。
长睫微颤,她松开了对方,收回手。
不是毫无波动,只是觉得已经没有意义,有些无力。
薄青辞静静望着闵奚,看她破碎丶流泪,被伤得体无完肤却依旧一声不吭,全部咽下,就像在看从前的自己,忽然哽咽:“那你早干嘛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