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青辞是最後一个出来的,她两只手拎满塑料袋,上面印着眼熟的餐厅logo,闵奚认出这是办公楼旁边的咖啡外带。
犹如实质的目光紧黏在自己身上,叫人难以忽视。薄青辞硬着头皮往外走,经过闵奚身旁的时候,不得不跟着前面几个人喊了声“经理好”。
从始至终,她没敢擡头去看对方。
熟悉的音色,假正经的语调,其中还透着几分难掩的心虚。
闵奚一阵无语,又好气又好笑,小辞竟然瞒着她跑到雾色来了,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司马昭之心。
薄青辞脚步匆匆,不一会儿便同人拉开距离。
她听见闵奚的声音清泠沉稳,从身後传来,与平时相比,去了几分柔意:“好的,我知道了。您放心,我这边会尽快商议出结果给您一个答复,最迟明晚。”
直到一只脚踏进设计部的办公区域,薄青辞才悄悄回头——闵奚正朝客户握手道别,一看就马上要往回走了。
她心中一慌,下意识提东西闪人。
送走客户,回到办公区,闵奚有意停下脚步环望四周。
寻常的午後,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鼠标和键盘声此起彼伏,其实要在这麽多人里一下找到薄青辞还挺有难度,但架不住有人心虚,将脑袋垂得低低的。
其他人坐在工位上都能露出半张脸,她只露个毛茸茸的脑袋顶。
闵奚找到人,朝那个方向盯着看了会儿,唇角微扬,不多时,擡脚离去。
前几天开会的时候,她确实听底下几个设计师说起过缺人,要趁假期招几个大学生进来帮忙,流程也是直接递往人事那边走。
至于薪资待遇,自然是按低标准来的。
人是招进来了,名单她没看,想着反正是分配给底下指定的设计师,人过两个月就会走,却没想到薄青辞也在其中。
这几天,她们每天前後脚出门,闵奚倒是从没想过对方每天和自己进的是同一道门,工作也是在同一个屋檐下。
木已成舟。
简单思考过後,闵奚并未声张,更没把人单独叫进办公室里谈话。
这一招冷处理,让薄青辞白白忐忑不安了一下午,做事心不在焉,效率也变得低下,只觉得仿佛有把无形的刀悬在自己头上,随时就要落下。
这种感觉叫人惶恐不安。
临到傍晚快下班的时候,她手里还有张图没改完,被着急要图的设计师训斥两句,只得主动加班,留下来改好再走。
晚上到家,闵奚早已换好家居服。
人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上,眼皮微掀,她双腿交叠着,看起来就是专门坐在客厅等自己:“回来了?”
“……”头皮发麻的感觉又来了。
薄青辞双唇抿紧,没说话,换好鞋朝闵奚所在的方向走去,挨着对方坐下:“姐姐。”声音低低的,像只乖巧的小猫
要是从前的话,不至于。
但最近几天薄青辞躲在闵奚眼皮子底下,亲眼见过对方在公司批人的时候冷着张脸,与在家的时候简直大相径庭,判若两人,再加上前段时间闵奚有意的疏远。
薄青辞还在心里措辞。
她在思考,自己该要说些什麽才能将偷偷投简历入职这件事给圆过去。
没想到闵奚根本不问:“今天工作很忙吗?怎麽这个点才回来。”
其实这会儿也才七点半。
绕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薄青辞改口:“陈宇老师交给我的图有几张没改好,他着急要,所以我……”
义务加班,虽然工资低得可怜。
实习生,加班费更是没有。
闵奚点点头,脸上表情没什麽变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倏尔,她放下交叠腿,一手撑在沙发作势起身,轻轻笑了声:“嗯,加油吧,在雾色好好学。”话题到这结束,这是要走的意思。
薄青辞在她起身以後,仰脸,将人叫住:“姐姐。”
闵奚拧身,回头,安静等着她後面的话。
薄青辞继续。
她双眸平静,僞装得镇定,只是微微发颤的声线暴露出心里的紧张:“设计师助理这个工作岗位要做的事情很杂,部门几个老师平时都很忙,根本没空带我……要是有不懂的,我回家可以问你吗?”
仿佛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公司里那个不近人情的闵奚,而不是从前待她温柔和蔼的姐姐。
闵奚敏感地捕捉到对方话语中的小心翼翼,心脏仿佛被人用针狠狠扎了一下,微微刺痛。
从什麽时候起,小辞面对自己需要这样紧张丶小心了。
事情好像从未朝着她所想的方向发展。
闵奚咽下喉间的苦涩,红唇张翕,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没有任何多馀的情绪。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