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斩下,便谁也不欠谁的。
他用雪娘的身上的钥匙引她来,就是为了激怒她,就是想让她,亲手了结他的性命,别人都不行,若是死,他只愿死在云真一人手上。
“夫人!!!”隐约之间,他听到有人在尖叫,他伸开手,被那股力量撞得飞了出去,一下,後脑狠狠磕在身後的台阶上。
他眼前的红光,已经逐渐泯为黑暗。
情,至死方休,尘埃落定。
“真儿!”楚玉得到消息,从半路返回时,拼了命的往回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赫连锦倒在血泊中,云真手上的龙吟滑落在地,全身都在颤抖。
他微喘出一口气,双腿一软,不由自主,直直跪倒在地。
“楚玉,你装什麽装?”他想起很久以前,赫连锦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
赫连锦说得很对,他始终都欠了赫连锦的,可赫连锦,不欠他。
是他爹,因忠心,而联合了後来被赫连锦满门屠杀的户部侍郎,害了赫连锦的爹。
赫连锦灭了户部侍郎满门,却没动楚家人一下。
这就是,他一直不下手杀赫连锦的原因。
到最後,还是他,让了他一步。
十一月,南方迎来十八年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冻雨下得人心惶惶。
楚玉仅凭六万馀兵力,又得百姓相助,十日之内,连攻下沛州本州两个大州。
半月之後,蜀国大祭司与蜀皇联名送来一封求和信。
是以,楚玉西北方得蜀国友望相助,西南方有大理为後盾,以三星连珠之势逼退随即赶来的北梁十万军,得夏州,继,建号大楚,楚玉自封楚王,副都暂设沛州。
是时,楚军已有十几万之衆,与南晋抗衡,绰绰有馀。
封王那日,正是除夕。
沛州主城最大,也有一处当年藩王留下的宫殿,楚玉才挑了沛州作为副都,物尽其用,省了一大笔建宫殿的费用。
除夕那日,热闹非常,大理国和蜀国皆提前派人前来楚宫,为楚玉封王庆贺。
云真坐在床上,斜倚着床头,望着几名宫女替楚玉换上黑红两色,绣着金蟒的王服。
她第一次看见楚玉穿黑色,气质倒是显得不一样了,不再全是谦谦君子的模样。
可为君王者,一直是个软柿子的话,确实也难以服衆。
其实在楚玉让楚衡下手杀董大人的那一刻,他就有些变了,做事更为果决,心也比以前狠了一些。
以前她以为,楚玉做将领,一定会被底下人随意揉捏,没想过,人若是被逼急了,处的地位不同,是会变的。
正如以前的云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可见惯了大生大死,她知道自己也变了。
她正微微皱着眉头想着心事时,楚玉已经穿戴好了,捧着金冠走到她跟前,朝她半跪了下去,“真儿,你替我戴上。”
她望着嘴角带着笑,眼底却有一丝彷徨忧虑的楚玉,禁不住轻声笑了起来,伸手去扶他,“以後当要注意着些,都已经封王了,哪能给我下跪,在我面前蹲下也不行。”
楚玉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朝她点了点头,顺从地应道,“好。”
云真接过他手里的金冠,仔仔细细套在他头顶,一边替他系着带子,一边轻声问道,“今晚,当真不要我过去吗?”
“不用。”楚玉想也不想,点了点头,“这是场鸿门宴,还不知结果如何,又怎能让你前去犯险?你就在这宫中待着,我留了云虎和两千护卫在宫门外守着你,其中还有赫连锦的那几百高手,定能护你周全。”
既然他怕她出事,她怀着五个多月的身孕,又确实行动不便,拖了他的後腿就不好了。
她替他扎好带子,又仔仔细细看了两眼,确定是正的,方点头回道,“好,那我便不去。”
宫外天色已淡黑,该是楚玉去赴宴的时候了,他俯身又在云真额角吻了下,“我走了。”
“去吧,千万要小心,别让二弟离开你左右。少喝酒,少吃菜,酒菜验过再下口,浅尝辄止,吃不饱也不要紧,我给你备了牛肉虾尾饺,还有淡酒,白糖糕。”
云真淡淡笑着,松开他的手,轻声回道,“去吧,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会等着你。”
楚玉的眼波,微动了动,没说什麽,只是起身,朝後退了一小步。
继而,转身不急不缓走出宫殿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