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和季茗心讲的这一次,她没有选择自我调侃,而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很在意,她当时伤心欲绝,时至今日,依旧如鲠在喉。
陈奕迅在歌词里说“我唱出心里话时眼泪会流”,秦郁棠也一样,她没想哭,但说着说着,眼泪就自己掉了下来,无声地划过脸颊,她对自己的这个毛病习以为常,不甚在意地擡肘抹擦了一把,嘴角的弧度依旧保持着。
秦郁棠:“是啊,幸好放弃了,现在想想,万一当时真死了,我多亏啊!大好的前程丶大把的自由都等着我呢,家里就四堵墙,几口人,他们能拦得住我什麽?我这麽好的人,只要活着,就会有很多好事发生。”
季茗心看她泪眼朦胧还要镇定微笑的样子,自己也感到鼻酸。
秦郁棠是很傲的,像她这样的人,最不屑袒露自己的弱点,哪怕诱之以糖衣炮弹,也很难撬开半点牙关。
可她今天却主动交代自己的难堪与落魄——季茗心不傻,他知道这是对自己脸上那个巴掌印的宽慰。
看样子,她来时就已经做好了“舍己救人”的准备,可她来之前并不知道自己挨了一耳光啊……
季茗心左掌在下,右掌在上,合住了她的手,慢慢放在自己膝盖上。
他猜到了,秦郁棠大概率是看见季然扇自己那一耳光的,她亲眼目睹自己受辱,所以才特意跑来袒露伤疤,只为了替人舔舐伤口。
很温柔的一个人。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了,那时候小夥伴都觉得秦郁棠聪明丶厉害丶大方讲义气,只有季茗心觉得她这个人其实很温柔,所以在茫茫人海里选择了接近她,跟着她挤进陌生的社交场。
一点儿没变啊……果然是颗坚定自转的恒星。
“不瞒你说,我也想过死了拉倒——”季茗心接过接力棒,开始讲述他在季然控制下的这些年,被逼着去尝试各种体育运动,试过极度危险的,眼睁睁看着一起训练的小夥伴成了植物人,直到在羽毛球上展露出一定的天赋。
“然後就是不停的练习丶重复丶训练……别人都有享受运动的机会,我被看得死死的,连一场路边打打野球的机会都没有,每一次上场,都要筋疲力尽……”季茗心手上的茧子很明显,秦郁棠能感觉到那里的皮肤格外粗粝些。
他对于自己的运动生涯有一缸苦水要倒,10分钟还没倒完,秦郁棠有点儿不耐烦了,抽出被他捂得发烫的手,开门见山地总结道:“所以是你爸妈太偏心,不想让小儿子吃苦,所以才逼着你去当运动员的是吗?”
“是的。”
“那你这脸怎麽回事?季然为什麽打你,也和她小儿子有关系?”秦郁棠用手背碰了碰他下颌。
“她想让我打幡摔盆,但是要喊我弟的名字。”季茗心说出口都觉得害臊,这不荒唐吗?全村人都知道这是冒名顶替,这可真成了实实在在的“骗鬼”了。
“为什麽啊?”秦郁棠真不理解,季茗心的职业成绩和身材样貌,哪样不比那个小的好?
“因为……我是非婚生子,没有爸爸,说是不能进族谱。”
这回轮到秦郁棠“哈”了一声,她既震惊又不解,21世纪了,还要看爹论儿子的尊卑?
秦郁棠:“你答应她了吗?”
“没有。”挨了一巴掌也没松口。
“好样的,那出殡那天你打算怎麽办?”
“没想好。”
“你别想了。”秦郁棠一手搭上他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我带你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