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微微眯了眼眸,半晌後道:“……反间计麽?”
“二弟果然才思敏捷,一点便通。”杨勇冷冷讽道。
杨广轻笑不语。
“我今日唤你出来便是为此,”杨勇再度开口道,“倘若事成,则突厥可破,你我可各居其功。”言下之意,便是利诱。毕竟这天底下,没有比利益更让人动心的东西了。
然而杨广闻言,只是笑着“嗯”了一声。
“回去罢。”见该说的已然说尽了,杨勇便扶着身後的乱石站起身来,然而刚一起身,手便被人用力拽住,连带着整个人又重新拉着坐了回去。
杨勇皱眉道:“干什麽?”
“阔别这麽长时日,既然找到了机会这般相见,大哥为何不多留下些时候?”杨广紧紧地攥着杨勇的手,不肯松开,“更何况,弟弟还有一事实在弄不明白,想向大哥讨教讨教。”
“何事?”杨勇抽了抽手,没能挣脱开来,便不再动,只是垂眼看着二人交握着的十指。
实则他也明白,二人之间相互算计,各怀鬼胎的时候太多,而并肩作战,荣辱与共的时候基本没有。这一刻身处突厥营地,面对着共同的敌人,不得不抛开嫌隙,摒弃私|欲。
这一刻的安宁平静,太过短暂,也太过难得。一时间,竟让人不忍破坏。
“你要问什麽?”于是他问道。
“大哥,我被突厥擒的那日,你是想要置我于死的,对麽?”杨广沉默半晌後,道,“可为什麽……今日你又要救我?”
杨勇闻言亦是许久的沉默,才冷声道:“你若因代替我诱敌而死,父皇追查起来,我必脱不了干系;更何况,战事未起,先损一主帅,会导致军心动荡,给突厥以可乘之机。”
话音落下,却并未立刻得到杨广的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轻笑。
“笑什麽?”杨勇转过头去,看他落在阴影中模糊不辨的面容。
“大哥说话像来是言简意赅,吝惜辞色的。方才却一口气说了那麽许多话,可着实不像你的作风。”杨广声音里依旧带着笑和调侃,“……却不知,是不是在着意掩饰什麽?”
杨勇一怔,没有说话。
“大哥,”杨广忽然转过身,靠近了几分。他目不转睛地直视着自己的大哥,一字一句地道,“你根本就是狠不下心来杀我……对麽?”
杨勇同他对视一刻,忽然收回目光,轻声反问道:“你以为呢?”
“若是失掉了弟弟这麽好一个对手,只怕大哥也会觉得惋惜,觉得人生寂寞吧。”杨广重新靠回乱石边上,语气轻松。
杨勇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道:“时候不早了,回去了。”语气中没有刻意做出的冷淡,却是自然而然地带着兄长责备弟弟的语气。
一瞬间,让杨广想起二人年幼时偷偷溜到御花园玩的情形。那时他最是贪玩,每每流连忘返之际,便会听到这样责备的语气。只是,那是什麽时候的事情了?太过遥远,遥远到仿若隔世。
收了神,他如同年幼的时候一般,也分外听话地站起身来,颔首道:“那便回去罢。”
然而正此时,杨广一眼看见一道影子朝这边走了过来,帐灯的映照之下,对方的面容依稀可见,正是沙钵略可汗。
如此深夜里,他还这般在外走动,很明显,二人不在各自帐中之事,已然为他所知晓。
同一时刻,杨勇也看见了沙钵略。他转头看向,心下正在忖思着对策,却见对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第二次将他拉下|身去,躲在乱石之後。
“如此躲着,迟早会被他发现。”杨勇低声道,然而话音落了擡起眼,却发现杨广正跪坐在他的面前。而自己,则是背靠在乱石边沿,以一个被对方全然压制着的姿势。
“与其等他来找我们,倒不如先发制人。”杨广的面容近在咫尺,却没有如往日一般,带着玩世不恭的笑。相反,是一派难得的正色。他双手撑在杨勇身子两侧,一点一点俯身靠前,垂着眼,看着二人的距离一点一点地缩小,直至全无缝隙,化成一个亲吻。
然而终究还是存了最後的距离,二人的唇相隔不过一指宽的距离,具备了亲吻的任何条件,却终究没有贴合在一处。
“大哥,你方才不是说要让他误会你我二人的麽?”压低了声音,杨广保持着这个与亲吻无异的姿势,慢慢道,“此时此刻,倒当真是个绝好的机会……”
说到最後的时候,他语声低沉,已然带了浓重的沙哑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三章并成两章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