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此时,沙钵略已然带着人马追了出来。宇文恺立刻吩咐衆人护送杨广到安全之所,然而不知何处响起的一声“先擒隋太子”,却将突厥的人马尽数吸引了过来。
杨广当即拔了腰间长剑,斩倒了面前的几名突厥士兵。他在衆皇子中,自幼便是武艺非凡,只见剑光挥舞间,突厥士兵人数虽多,却也无人能逼近他。
直到手中长剑撞上了另一把。
只听“铛”的一声,银白的剑身亮亮相撞,力道之大几乎要擦出火花来。
却也一触即收,沙钵略可汗打马退出几步,绕着他周旋着笑道:“太子好剑法。”
“可汗却也不差。”
语声落下,刚分开没多久的长剑,再一次相抵,不分伯仲。
然而便只在下一刻,伴着“嗖”的风声响起在耳畔,杨广一偏头去,便眼见一支羽箭擦着侧脸飞过。
紧接着又一支直逼右臂,也被险险躲过。只是这两番躲闪之下,杨广手上便有些招架不住了,只得勉为其难打马退後几步。
只是箭簇依旧不断,一支接着一支,却教人无法预计来的方向。
杨广无暇思考,只能挥动着长剑阻挡。然而眼看着又一支箭飞来的同时,沙钵略可汗却又逼近过来,长剑直逼他面门。
若挡剑,则这一箭必然躲不开;
若挡箭,则恐怕要为沙钵略所伤。
可谓是进退两难。
宇文恺被突厥人马纠缠阻隔在外,不得靠前。空隙间擡眼骤然看见了这千钧一发的一刻,当即失声唤道:“殿下!”
而与此同时,杨广已然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他忽然转了身,横剑拦住了沙钵略的攻势,便也意味着他准备赌一赌,生受下那一箭。
只是他所预计的事情并未发生,伴随着耳边“叮”的一声,羽箭改变方向,被弹落在地。与此同时,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已然来到身侧。
杨广接住沙钵略这一攻,二人再度弹开来。他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人,没有说话,但眼光里的讶异和惊喜却是全然发自本能|的,来不及做任何僞装的。
正因如此,却竟是意外的真挚美好。
杨勇一身玄黑的甲,打马迂回在他旁边,四目相对间,起初不禁微微一愣,随即才垂了眼眸。及至再擡起眼时,神情才恢复成一贯的面无表情。
然而战场终究不是容得人分神的地方,二人的凝结在一起的目光极快地分开,各自对敌。
杨广不愿再同沙钵略过多地纠缠,抵挡几招,便意欲打马离开,却又一时脱不开身。杨勇似是看出他的意思,立刻也靠近过来,替他阻住了少许突厥人马,打开道路来。
空隙之间,二人再一次四目相对,似是有了些许默契的感觉。
然而当杨广提缰往前飞奔的时候,却忽然听闻身後一声沉重的声响。回身一看,却是杨勇胯|下的马被人砍伤,马嘶鸣着撅起了蹄子,将马上的人甩了下去。
杨广怔住。
看着那道玄黑的影子自马上划着弧度坠落在地,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然而下一刻,一支箭簇已然狠狠插|入了他的肩背,连带着整个人也跟着栽下马来。
“抓住隋太子!”沙钵略的声音在身後响起,紧接着突厥士兵一拥而上,立刻将杨广团团围住。
如此一来,隋朝人马便也都只得停下了动作,齐齐看向杨勇,等待着他的意思。
包括杨广在内。
杨勇在宇文恺的搀扶下,按着胸口坐起了身子。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宇文恺搀扶着自己的手,是不加掩饰地颤抖着的。
他擡起眼,看向已然被突厥人马按压着起身的杨广。他兜鍪掉落在地,面染尘土,黑发也已然凌乱地散落在肩头,後肩胛处还插着一支羽箭。伤口因为面对着自己而看不清楚,但对方脚边那殷红的痕迹却是分外明显的。
除却眼神平静外,馀者着实可称是……狼狈。
杨勇静静地同他对视着,眼中一派波澜不惊,却也没有说话。
沙钵略可汗眼见着今日中了埋伏,若再战只怕也会落了下乘,而这般擒住了人也算是意外收获,便对身後的突厥士兵道:“走。”
突厥士兵们面面相觑,然而见隋军并无动静,这才押着杨广慢慢地转过身去。
“太子……”宇文恺低声道,语声中已然隐藏了焦急。
杨勇没有说话,甚至连动也未动,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杨广。对方也依旧看着他,眼光却是深邃得没有一丝破绽,看不出一丝波澜,却也不知是将情绪掩藏得太好,还是他太过信任自己。
很快,杨广被押着离开了视线,他对上的是沙钵略可汗那双蓝色的,带着几分玩味意思的瞳眸。
对方显然是笃信有“太子”在手,这边无人敢动,便对杨勇笑道:“本汗虽不知这是哪位将军,不过将军的确是聪明之人,深知你们方才若妄动一刻,太子此刻恐怕已然没了性命。倒不如这般让本汗请太子去做做客,日後兴许还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