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呀,苗家出事以後,她们家的房子已经收回分给了别人,她回这边也没有她的家呀?
“挺着大肚子回来的!听说是嫁给了柳清许!她是回柳家来的!柳家寡妇可不认呢,压根儿不让她进门!”
史大娘可半点不避讳,还有点看好戏的感觉。
苗唯华和柳清许结婚了?
姚跃惊讶之馀又有些替他们庆幸,当年柳清许偷摸去火车站送人,又追着去同样的地方下了乡,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异地他乡有人照应,互相取暖也算幸事。
只是,柳婶子为什麽不让她进门?
知根知底的姑娘,现在还怀着孩子,柳婶子拿柳清许当命根子一样,怎麽反倒不认他的媳妇孩子?
柳清许呢,怎麽也不劝着他妈?
自打柳清许走後,柳婶子精气神没了大半,以前过日子精细利索,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自己出门也体体面面的。
可最近几年,她很少出门,除了买菜干零工之外,最多就是去邮局,看有没有儿子的信。
基本上看不到她在胡同里跟人聊天说笑。
柳婶子和姚家本来走动挺近乎,时不时互相送点吃喝,有来有往,可儿子走後,柳婶子过日子极其对付,就连过节都不正经过,八月十五姚跃送了一碗饺子过去,看见饭桌上除了窝头就一碗咸菜丝。
柳清许走了,连她的魂儿也带走了一半。
短短数年,柳婶子头发斑白,看着老了十岁不止。
照理来说,要是儿子带着怀孕的媳妇回来,就算再大的气也不至于不让进门啊!
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她什麽也看不见,推着车,根本挤不进去。
姚跃把车子一溜烟送回了自家廊下,连房门都没进,又冲了出来,她得过去看看。
无论柳婶子还是苗唯华都是曾经帮过她的人,她不能不管。
天空已经昏黑一片。
姚跃扒拉开人群,硬是挤进了人群中心。
柳婶子头发散乱,看着竟然有几分癫狂,她冲着对面的人大喊:“滚!”
“赶紧滚!我们柳家可没狐狸精一样的儿媳妇!”
“要不是你,我们家清许怎麽会好好的大学不读偏偏要下乡!”
她锤着自己的胸口哭号:“丢下老母亲一个人撒手不管,这麽些年也不回来看看,呜呜——没良心的啊,他怎麽不回来啊!”
姚跃一愣,柳清许没回来?
柳婶子对面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
头抵着地,团着身体,像是一尊泥塑的跪俑。
两根齐肩的麻花辫,一边皮筋断了,散的像乱草,衣服像是一堆破布裹在身上一样,补丁摞补丁,都看不出底色。
脚上的解放鞋底子开了胶,脚後跟都露出来了。
姚跃看不见人脸,她着实不能相信这个乞丐一样的人竟然是苗唯华!
苗唯华啊,当初的槐树胡同一枝花,同龄的小夥子哪个不把她当成梦中情人?
那姑娘漂亮,明媚,是所有女孩子都向往成为的样子。
可现在,一朵鲜润的红玫瑰变成了干枯的树杈子。
她没说什麽话,人委顿在地上,任凭柳婶子叫骂推搡她,动也不动。
旁边有人劝说,可柳婶子根本不理,变哭边骂,她这些年太憋屈太痛苦了,她只想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