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连忙催她:“赶紧走,要是病厉害了就去医院,缺人帮忙来厂里招呼一声,人有的是。”
姚跃挺感激大爷的热心,临走把剩下的烟直接放在窗口,挥挥手,跑远了。
回去的路上她匆匆忙忙却迎头碰上了姚飞,姚飞骑着三轮车,车上放着满满当当的蜂窝煤,身边跟着一个陌生的姑娘。
姚飞看妹妹跑得一头汗,迎面而来却没注意到他就要跑过去了,连忙叫住她。
“干嘛跑这麽急?”
姚跃告知他穆师傅病了的事,摆摆手说中午不回家吃饭了,可能晚上也不回去。
姚飞一听也急,催姚跃赶紧回去:“我待会儿送完煤也过去,看看要不要帮忙送人去医院。”
旁边的姑娘只听他们说话没吱声,上下打量了姚跃一回,眼光有些怪异,姚跃心里着急,也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
她还要回槐树胡同一趟,回去拿暖壶,师傅家原本有一个暖壶,要是夜里还要用热水,一个可不够用,现在没有电热水壶,不可能三两分钟烧一壶水,如果用热水现烧,花费的时间太久了,还是先把自家的拿去用。
一路快跑到巷口,没想到却遇到了一场好戏。
两个大妈在槐树下打作一团,旁边还围着一圈弄不清到底是在拉架还是在看热闹的人。
五分钟前,槐树下,大家还在三五成群地聊着天。
话题不知不觉转到了关家这边,胡大娘招呼刘夭女:“你呀就应该像今天这样,没事多出门转转,也透透气,好不容易从乡下进了四九城,结婚半年了,连大广场那边都没去过吧?”
的确没去过。
刘夭女垂下头,胡家老大对她这个农村媳妇并不满意,更别说带她出门游玩了,两人连结婚照片都没拍。
她自己也不敢出门,不认识字,连公交车都不会坐,出门也分不清东南西北,讲话有口音,不像人家四九城的人,一口地道的京片子,清脆好听,跟广播上一个样。
今天敢出门也是因为这几天跟院子里的人一块儿上扫盲课,混了个脸熟,才跟婆婆两人抽空出来坐坐。
也是关薯今天放假,在家支应着关家老太的使唤,她才能抽出身来。
现在胡大娘打趣,她又是羞窘又是高兴,只是怕人笑话她,没敢搭话。
家丑不可外扬,旁边关薯她妈听着这话却觉得刺耳,忍不住开口维护。
“我们老大媳妇脸皮薄,腼腆怕生,谁家新媳妇不是这样,再说孩子孝顺,在家照顾老太太,当然没空老出来闲逛,反正现在已经是四九城人了,将来想什麽时候去不行。”
她这话绵里藏针,刺胡大娘呢,关薯她妈见不上胡大娘天天走街串户的做派,觉得她就爱捧有钱人的臭脚,对他们家这种条件不好的,就说风凉话。
胡大娘本来还真没什麽讽刺的意思,纯粹实话实说,就觉得关家这媳妇命苦,碰上个爱打人的男人,她管不了别的,就劝人想开点,没想到人家听得不顺耳。
“对,孝顺,你家那小闺女也孝顺,那孩子天天都高高兴兴的,这几天跟姚跃一块儿弄那什麽扫盲班,大大方方的,招人稀罕。”
胡大娘嘴上说好话,把这一茬岔过去了,她靠帮人牵线淘换东西赚点小钱,需要好名声,最不爱得罪人。
“说起来,都是一个学校的,小槐花和三癞子怎麽没弄什麽活动啊,他们不想戴红领巾?”史大娘忽然插进来一句。
大家一时没说话,红领巾啊,多光荣啊!没戴上的孩子是不想戴麽,肯定是表现不好呗!
别人不吱声,史大娘可不会口下留情,她掰着手指头数落:“要说咱们胡同这些七八岁的孩子,我看就槐花那姑娘是个傻蛋,三癞子对她没个好脸,她还傻乎乎地总跟在人家屁股後头转,八成脑子不好使,还有她姐腊梅,活像个男人,那脸皴得不像话,老相的呦,将来肯定嫁不出去,吴家那几个姑娘,一个比一个楞。”
气虚体弱,说一句话顿三回的吴婶子忽然跳起来,“咣咣”劈头扇了史大娘两记耳光,就这还不罢休,薅住对方的头发使劲儿扯下一大把!
连自己的女儿老五荷花都不顾了,小姑娘被掀翻在地哇哇大哭。
“我让你嘴贱!刚才咒我还不算,现在还骂我闺女!你个老不死的,我撕了你的嘴!”
史大娘是个爱膈应人的癞蛤蟆,自然有丰富的打架经验,只是开始没想到跟病秧子一样的吴婶子会突然发疯,一时没防备,才吃了亏。
等她反应过来,立刻就开始反击。
上手就冲着前胸最容易攻击到又脆弱的地方又掐又拧,下手阴狠,史大娘有经验,这种地方就算打了,对方也不好给人看伤口的。
边打边骂:“你个倒霉婆娘压根儿没有生儿子的命,吴家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你当媳妇,我看这辈子就是石板上插杨柳——生不了根!”
“等着断子绝孙吧!”
吴婶子看着病歪歪的,可老实人发火更可怕,她尖叫一声,狠狠一口咬住史大娘的脖颈,就算别人来拉也不松嘴。
这两人刚才就不对付,大家夥儿把人隔开了,没想到一句话不防备就打起来了。
不过槐树胡同的人都是见惯大场面的,两个老娘们扯头发也不算什麽大事,男人不往里凑,有人去叫管院儿,其他婶子看热闹兼口头劝架。
这俩跟有深仇大恨一样,你掐我我咬你,就是不放手。
姚跃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精彩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