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跃已经发现广场上有不少专门拍照片的人,现在虽然没有拍立得和直接打印的数码照片,但大家可以提前留下地址,照相馆可以帮忙邮寄过去。
她跃跃欲试,自己做的风筝就在胸前举着,打算待会儿一自由活动就去拍照!
不过,让姚跃喜出望外的是,水老师带了相机!
这可是个金贵东西,比什麽三大件手表丶自行车丶缝纫机还要稀罕呢,一般人都不会用,可水老师明显很熟练,而且她还会教同学们摆姿势。
水老师带相机主要是为了拍下活动照片留念的,不光他们六班,她给全年级挨个班都拍了集体照。
大家都拿着自己的风筝,小的举在胸前,大的举在头顶,朱三湖那个实在太大了,只能让他蹲在前面,老虎横放,才能不挡住别人。
小水老师本来想让他站在最後的,他不愿意,非要拍出完整的老虎,没办法,那只能蹲着了。
其他人带的风筝五花八门,蝴蝶丶燕子丶老鹰这些常规款都有,一般都不是自己做的,甚至不是新的,姚跃猜测可能是以前买的或者跟人借的。
也有比较新奇的,文清带的是一副国家地图,还有人真的用画报上的伟人像做的风筝。
他们班最不济也用报纸糊一个四边形的风筝,极少数人空着手来的,可吴槐花就是其中之一。
她还刻意躲着姚跃,偶然目光碰到一块儿,这人立刻扭头。
看着比前几天还别扭了。
她们这对同桌相处一直就不怎麽合拍。
当初姚跃提出的两个要求,她一直没做到,头发上的虱子倒是杀了,头发虽然没剪短,之前连续几天有闻到她头上的药水味。
还好,这点姚跃可不会忍,如果吴槐花自己解决不了,那提供药粉按着对方脑袋也得把虱子干掉,她可不想被传染一头“小可爱”!
这一点决不能让步!
可吴槐花的卫生一直没改善,衣服丶裤子还是邋里邋遢,老是带着一股子尿布味儿。
姚跃以前没关注过吴家,打听了一下,发现他们家的情况只用四个字就能说明一切:一心求子。
家里已经有了五朵金花,老大桂花丶老二腊梅丶老三芦花丶老四槐花丶老五荷花,反正哪个月生的开什麽花就随便取一个。
吴家一心想生儿子,家里几个女儿当野草一样看待。
老大年纪不大就已经嫁出去了,差不离就是卖女儿,听说收了一笔高彩礼嫁了个鳏夫。
老二腊梅到处打零工,铁娘子一样,姚跃几乎都没见她在家。
老三读初中,老四刚上小学,老五还是个不满周岁的孩子。
吴家婶子生的太多了,身体已经垮了,可一心想调养好继续生儿子,几乎天天都在家躺着,家里的活计都推给了女儿。
家务活都是老三老四分担,老三做饭干家务伺候亲妈,老四就是伺候妹妹,只要她在家,那孩子就跟长她身上一样,所有的尿布丶襁褓都是她洗,所以身上老是一股子尿布味道。
再加上她根本没有衣服换,这股子味道就跟长在了身上一样。
这种情况,姚跃听了只能叹息,重男轻女的问题,六十年後经济发达了也没法彻底解决,人心千百年的偏见,要改变太难。
她心里对吴槐花有所同情,便再也没提这件事,不管怎麽说,强行赶走一个被拒绝了很多次的小女孩,这种事儿她真的做不出来。
她自觉不是心软,只是不心狠。
但是,吴家人可能不这麽想。
前几天,吴家婶子还带着吴槐花上门提出一个要求。
“你说,让我们共用一个风筝?”
吴婶子看着并不瘦,但圆胖的脸盘子带着一股子死白色,像水肿,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说话断断续续,像是气不够喘一样。
“对呀,你们老师不是说可以合作麽,我们家槐花没空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就让她挂个名儿,同桌麽,理当互相帮助。”
这些话怎麽这麽理所当然啊,他们很熟麽?
而且,为什麽同桌的吴槐花不是自己来提,反倒是带着亲妈过来开口。
扫了一眼,吴槐花垂着头,一声不吭。
姚跃也有点方,世上还真有这种别扭人啊!
挂名这个词,真是踩在了学生党和社畜的底线。
她指着桌子上剩下的胶水丶竹篾丶还有彩纸,“这些材料是我没用完的,你可以拿去自己做一个,自己动手更能表达对祖国的敬意。”
结果,吴婶子气哼哼地拽着吴槐花走了。
姚跃自觉已经尽了同桌和邻居的情谊,免费把材料送人用,可惜,人家不领情。
今天空着手来了,反倒还避着她走,活像她理亏欺负了人。
行吧,我不生气我不生气,不和傻子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