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沐脸色一沉,我怀疑自己说错了话,求助地望了一眼凝霜,凝霜也紧张地看着我。
让我俩始料未及,齐沐扶额笑起来。
笑声从小到大,笑到背脊抖动,肩膀胸膛微颤,露出的白牙,整齐明亮。
“殿下是何意?”
大约是见我恼了,齐沐好不容易止笑,轻咳着:“世子妃莫怪。我只是觉得,世子妃变了不少。”
凝霜从我手中取过空的汤碗,笑道:“娘娘日日想着殿下丶念着殿下,今日殿下开怀一乐,娘娘这些天闷在心中的愁与苦,定是阴云散尽,晴空万里。”
这丫头,大约该改名红娘。
在凝霜成功的“煽风点火”下,齐沐用左手抓住了我的手,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霎时,我全身汗毛倒竖,如坐针毡。
“殿下——”我娇柔着嗓子,缓缓抽出手,“心系殿下是臣妾的本分,殿下是臣妾的天——”我语塞了,不是因为词穷,而是我怕再说下去,自己都不信这连篇鬼话。
齐沐再一次抓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拉,顺势左手环住了我的腰。
他略微弯身,头凑在我的耳边,温热的鼻息如微弱的电流绵密穿过肌肤。
只听他低声说道:“我很疑惑,还请世子妃示下。都说你见风使舵,弃我不顾,可这些日子来,纵是铁石心肠,亦能感受到你的真情。然为何你屡屡不愿与我亲近,总是躲着我。”
我能感受到他声音越来越低,而唇似乎已经触到了我的後颈窝,我想一把推开他,却又担心碰到他的伤口。
“殿下多虑了,殿下屡屡受伤,我只是怕耽误殿下休养身体。”我信口解释,却不料齐沐猛然直身,捏着我的下巴颏,迫使我正面看着他。
齐沐眼神深情又带着忧郁,澄澈诚挚的眸光像极了我养过的金毛犬。
他微微侧首,凑近便要吻我,身上清冽的药香刺激我的神经,使我心跳加速,毫无反手之力。
这时,却听凝霜在门外提醒:“殿下丶娘娘,王後来了。”
闻此,我立马推开齐沐,慌忙整理衣裳。
齐沐并没有动,倚在榻上笑我。
我想躲到屏风之後,他却又把我拉住:“有什麽可躲的,你是我的妻,刚刚不是很平常的吗——”
没想到王後也进了门,笑道:“世子说得对,世子妃你也太迂腐拘泥了些。得到世子的宠爱,多为皇家开枝散叶,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开心还来不及。”
任是齐沐也不曾想到王後会这麽快进来,他忙着下榻,我赶紧去扶他,借以掩饰尴尬。
王後上前阻止,将世子按回榻上:“你给我好好躺着,不要乱动。”
王後问了些用药饮食起居方面的杂事後,进入正题,说此次来是有秘事相商。
我一听秘事,想到王後前几日在宸极殿说的灭三族之语,便要悄悄退出寝殿。
“世子妃,刚刚本宫才说不要如此拘泥,如今又扭捏作态。你与世子是夫妻,同心共气。本宫要说给世子的,其实也是说给你的。你给我好生听着便是。”王後一如既往地严厉,我内心也没那般强大,泪水差点涌出,难堪地退至齐沐身侧。
“母後——”
齐沐难得软着话儿,许是帮我求情。
王後神色稍柔,望向齐沐的凤眸似有光闪:“行了,知道你心疼媳妇。你由着她,纵着她,总要有人教导她吧,这个黑脸本宫来当。哎,等你们到了本宫这个年岁,才知道本宫的苦心。”
我忙回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儿臣年纪轻,母後拨冗提点,是儿臣的福气。”
这下子不光是齐沐,连王後都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
我得意地回了齐沐一眼,心想你到底该学学我这见风使舵的本事,同长辈轴个什麽劲儿,费时费力不讨好,关键于事无补。
王後来便是为东越王与太後怄气的事。
东越王让齐沐代政只是气话,谁知太後准了。这几日他都不再上朝,也不批折子,将自己关在宸极殿,闭门不出。朝野不知所谓何事,一片哗然。
王後希望齐沐可以去劝王上亲政,给老子搭个下台阶的梯子,也是做儿子的本分。
对于东越王与太後赌气之事,齐沐并不知情。待王後讲明情理,齐沐便着手准备沐浴更衣去宸极殿。
我本想着陪齐沐一起去,王後却不让。齐沐安慰我不必担心,王上丶太後置气,本就因他而起。太後那边不松口,王上下不来台,解铃人还是他。王後让他去请王上亲政,也定是王上的示意。
临出东宫,他笑道:“便是个过场而已,鸡汤留着,我回来还要喝。”
这个过场,一走便是两日。
东越王甚至不让齐沐过金水桥,他的舆轿直接从齐沐身边过去,并未停留半刻,更没让齐沐起身。
齐沐在万里晴空无一丝荫翳的毒日头底下跪了整整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