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我越来越慌,怪不得上个月A栋遭贼呢。管成这样。等我有钱了,一定搬出去!”
秦烟听着别人的交谈,他来得也不算久,一毕业,找到工作就搬进来了。但这些陈年的事,不找上了年纪的人打听,真不清楚。
关于电梯的旧事,他就从门卫大爷跟人闲聊时听到一则,五年前有人失踪,最後在电梯里找到,死相很惨,没有留下全尸,从十几楼掉到一楼,几乎成泥了。
事後,有人看到死者的一张脸皮黏在电梯厢上。
不过,这就像校园里的怪谈传闻,分不清真假。
看到脸皮的人很早就搬出去了。
秦烟回忆间,忽然感到有人在看他,一擡头,没发现不对劲的人。人人都在看消防员的救助行动。
被困在电梯里的人很慌张,救援人员到了,也不能使他镇定下来,他不断拍打电梯门,大喊救命救命。
一开始,消防员耐心安抚他。
渐渐地,怕电梯往下坠,怒吼一声安静,里面的人才老实下来。
在消防员的努力下,门终于开了,房东爬了出来,瘫软在地上。缓过来後,他开始骂骂咧咧让他遭罪的女房客。
明天要上班,大家没兴趣听他骂人,一边散去,一边抱怨:
“怎麽办哦。电梯什麽时候修好,接下来要连续上七天的班!该死!加班也不给工资!”
“你还敢坐电梯?”
“我住十二楼,不坐电梯,我要累死!”
秦烟看了眼手机,十点十五分,超过了平时的睡觉时间,真怕睡不好精神恍惚,上班出差错。
关乎着三十位小朋友的生命安全,容不得一点错的。
他插兜跟着人群,楼梯宽度有限,衆人蚂蚁般排队前行。队伍很慢。
背後那道目光不再遮掩,愈演愈烈。容不得忽视。
他陡然回过头。
那是一个女人,站在走廊上,淡淡的光照在她头顶。她的姿势有种莫名的熟悉。
她很瘦,露在外面的手腕细得像从树上自然脱落的枝干。她的眼神很奇怪,仿佛是两人相识已久,她却发现他认不出来的怨怼。
我认识她吗?
秦烟思考了一会儿,记起在电梯里有过一面。
他对她笑笑,转身走了。
周叔容一直目送,目送,直至看不见了。
“地中海”房东没好气地交出备用钥匙,他淡淡说声谢谢。
他打开801室的门,婴鬼熟练地朝卧室爬去,身形隐没在门後。
周叔容踌躇一阵,悄悄推开门。
大吃一惊——满面的墙贴着婴鬼的照片,密密麻麻,笑的丶哭的丶扁嘴的丶拍掌的丶在地上爬行的丶趴在床上喝奶的……最後是婴孩奄奄一息的照片,透出冰冷的死亡气息。
周叔容一寸寸地巡视这面照片墙,胸膛忽然剧烈地起伏,有一股沉重的气息徘徊在心口,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些记忆片段,全是有关婴鬼的画面,她第一次笑,第一次翻身,第一次爬,第一次喊妈妈。
疏忽一瞬间,在天旋地转後,身体纵然轻松起来,他飘了,脚不沾地。
他愕然,看向地上悠悠转醒的女人。
阿玲迷惘地转了转眼,不明白自己为何回到家中,但她不关心,一个马上要死去的女人缺少了一些好奇心。
“宝宝……”
她看着墙上的照片,露出有些天真的笑容,“妈妈对不起你,现在就去陪你。”
婴鬼好奇地转来转去,一时看看周叔容,一时看看阿玲。
她听不懂妈妈的话,呵呵笑,还玩起自己的脚趾。
周叔容叹气,眼见阿玲抓起桌上的美工刀,他重新接管这具身体,放下锋利的刀具,自言自语道:“如果你知道你的孩子一直陪在身边,你会还寻死吗?我知道你看不见,但……”
“你既然爱她,就应该能感受到的。”周叔容不知想到什麽,忽然露出一个微笑。
他走到那张婴孩奄奄一息的照片前,指尖抚摸了很久。照片很新,阿玲是新搬来的,存储照片的工具应该还在房里。
周叔容找到了照相机。
他翻找里面的相片,有了,记录婴鬼死亡的日期是三年前。
“原来你有三年的鬼龄了,怪不得好厉害。”周叔容摸她的头,又补了一句:“还天天吸你妈的阳气,营养充足啊。”
婴鬼好开心,笑得见牙不见眼。
虽然有点奇怪,那个怪叔叔怎麽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