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烟已经给房东发完信息,对方暂时没回,他便准备去洗澡。临走前,他看了看茶几上的香炉,微微一笑:“待会见。”
周叔容一怔,“原来你不是自言自语。但……我在你左边啊。”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隔着一扇磨砂玻璃门,似乎能看到一点模糊的身影。周叔容站在门口,背靠白墙,望着头顶的钨丝灯泡发呆。
自己既然弄坏了它,也许不用维修工,他也能修好?
他凝神瞪着那只灯泡,片刻,努力得满头大汗丶脸色惨白。
只听“嚓”的一声,灯泡发出一声悲鸣。
周叔容心虚地摸了摸唇。
浴室的门打开了,秦烟满身水汽地走出来,先是狐疑地望了望那只灯泡,灯泡外表完好,看不出异样,他便走到开关前,按下开关。
“滋——滋——”
客厅的灯病更重了,顽强地闪烁几下,便彻底熄灭了,一点光亮也无。
秦烟皱起眉。
周叔容走在他身畔,目光有些飘忽,“啊,我发誓,只是轻微动了动,谁知它那麽脆弱。”
轻微?
这话的真实度有失水准。
刚刚是谁那麽费劲?
如今的身体还闪闪烁烁,气力尽失的样子。
秦烟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房东已经回信,大意是——换两只灯泡那麽容易的事,用不着请维修工,自己买两只换上去就行了。
还发了一个红包。
并贴心指明哪里有公用的折叠梯。
秦烟无奈摇摇头,“算了,反正我病大好了,而且也没什麽事做。”
“没什麽事吗?”周叔容凑近看讯息,“你头发要不要先吹干?”
秦烟放下手机,看了看那座香炉,点燃三根香祭拜周叔容。他闭上眼睛,隐隐的悲伤浮于表面。
周叔容问:“你心里在想什麽?是在悼念我,还是希望我做什麽,或者,你有什麽心愿?”
周叔容凝视着秦烟。
一定有诉求吧!
从前,每逢他妈妈的忌日,他们从不落下。
一开始,他听到爸爸说:“希望你快快乐乐的,早日投胎,遇上一户好人家……说不定我临死前还能见上你一面。”
渐渐地,周朗星叛逆起来,谁的话也不听,一身反骨,连妈妈的忌日都不去了。
周父领着周叔容,在墓前说:“孩子们都长大了,你看到了吗?”他掏出手机,翻找相片,“看,这是星星,他今年……考上一个很好的高中,学业很紧张,没能过来。美真,保佑他们平平安安吧。”
後来,就是去年的时候。他喝了点酒,望着墓碑上那个永恒不变的灿烂笑容,声音竟有些哽咽。
他说:“美真,我好想你!”
周叔容想,妈妈去世後,他就变成了不称职的父亲。但他一生都是好丈夫。
有时他琢磨,爸爸之所以变得专注事业,可能是让自己忙碌起来,没有多馀的时间想念爱人。
那是一道不曾痊愈的伤,表皮完好,内里却腐败,而忙碌是麻醉药,一旦停止使用,便痛彻心扉。
秦烟已经睁开眼,将香插进炉子里,便继续忙碌自己的事。
他已经找到很多事可以做。
先做早餐,再洗衣服,然後出去买东西,最後换上灯泡……再做饭丶洗澡丶睡觉……
一天也就这样看似忙碌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