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于我们有恩?”
任芝南很少了解到他们任家的历史,又从不在驱鬼师名家的类别中,也没出过在榜的驱鬼师,诡案部里却由他舅舅一个人掌管,颇具权力。
原来在于他们能联络各个家族的驱鬼师,让平日里散作一盘散沙的气氛重新聚拢。
“……住手,我叫你住手!——”
崎鸾被红线拖住四肢移动,狂怒不可遏止,他甚至舍弃了一部分的触角和祟气,就为了能恢复自由身好制止张升继续做的小动作。
衆人看着崎鸾气急败坏的样子,皆问任其:“部长,这邪物到底是怎麽了……”
任其却厉声呵斥下属:“谁教的你们叫的邪物?”,他声音凛冽,像是听不得刚被拉进来了解到鬼窟情况的人,就开始对看到的事物评头论足,人云亦云才会让谬传越来越多。
就像当年,很多驱鬼师也没听说过任家,不知道他们任家为了保护凡人的安全究竟牺牲了多少人。
他们只记得诡案部的最高掌管者坐拥诸多高阶法器与能人异士,却总是忘记曾经任家的付出。
崎鸾喘息道:“……他们是谁……我丶我是不是见过……”他眼里还残存着野蛮兽性,但经由张升这样一番闹腾,他也不再只怀揣着席卷人间的愤怒和厌倦。
“他们是你的朋友,有的你们曾经一起喝茶谈心,有的合作过,有的陪伴你多少个日日夜夜……任家人能牵制住你不是因为你是邪神,而是因为你是我的伴身法器,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张升看出崎鸾想要挣扎,于是手指攥得更紧,死死拉住他,关节发白:“你不是崎鸾,你是我捡回来的十三,从你离开冥界那刻你就是我的了。”
“你的?”
“嗯,我的。”
……
逆十三刚有了名字时,经常问张升:“你为何不过问我从哪里来,你不好奇,还是不在乎。”
张升猜这人在撒娇,平日里无非就是与路遥争风吃醋,他们俩一唱一和的,就感觉这岁岁年年过得相当肆意快活。
他不是不在乎,而是很在乎。
因为他不止一次见到过逆十三夜里忍受剖心之苦,辗转反侧,不惜借助伤害自己来延缓邪神的操控。
他心里确实想到的是,是对逆十三的心疼。
逆十三也是在寒冬腊月里,看到月明星稀的景象想要与他分享,被人诬陷作恶虽然懒得解释,但在没人的时候会气得踢石头。
张升知道他收留的是一个厌倦了冥界才来到人间装纯良的怪物,可这怪物比起他这麽些年遇见过的为了利益出卖亲人朋友的人类来说,倒是更加简单易懂。
但也是他亲口说出赶逆十三走的狠话,那人站在血泊中,语调里能听出那麽多无助和委屈:“……你会後悔的。你竟敢不要我丶你不要我……”
逆十三用轮回阵救下张升时,他还不懂什麽是爱,却固执地认为自己爱上了一个人。
他想要护着这个人,守着这个人爱着的一切,甚至成为一个人。
这比他规定好了的邪神之路要更加充满挑战。
可那天……张升亲手将他驱赶,看着他跳入了冥界的焚烧炉中。
“……要不是因为邪神,你也不会反复失控,落人口舌,遭受驱鬼师和人的抨击谩骂,更不会在阴阳街失控……”
张升想到逆十三落入焚烧炉遭受屠棂火炙烤发出的惨叫,可仍然不愿意出来,他只听见那声悲怄:“……你不信我,也不需要我,那就这样吧,不复相见。”
“张升……”
崎鸾的意识开始错乱,他脑海中不断浮现一个人的身影,几乎与面前浑身是血的那人的脸庞重合。他驱赶着冥界使徒,脸上满是泪痕,徒手伸进焚烧炉里不顾任何阻拦,双手烧成焦黑色也要找寻丢失的法器……
张升在体力透支前,看到崎鸾停下来,自顾自地说:“……不是我。是主人召唤我去的,邪神说我犯了错,要接受惩罚……”
“那根本不是你的错!”张升迎着崎鸾逐渐失控的祟气而上,脸上顿时多了许多伤疤,被腐蚀和划伤的。
“我们躲不过了……十三,已经逃到了祝城,无处可逃了。”
张升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他像哭又像在笑,吞咽血沫努力将话说得清楚:“……驱鬼师与法器,就是你弱我弱丶你强我强。我需要你,我只需要你。”
到最後,他白衫浸染着的都是淌下来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