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无染
“天卫……我胸口闷得发慌。”
许桃红面色虚焉,手扶地灵的脖子半天站不起身。
从事务所逃出那刻筋骨如同被拧得要四分五裂,强忍住不出声,可这会儿大家都注意到她指甲缝里渗出的乌血。
但只有他儿子门天卫最冷静。
他始终不愿以母亲一人的命途,危机他人逃生的希望。
低头看去,张升的手已经摸上许桃红的脉搏,将具有治愈之效的法力输送进那副即将破溃的傀身。他的老同学被他母亲挖苦最多,可还是这样不遗馀力地救助。
旁人大多忘记或不了解张升体内的诅咒,那从出生便携带的死胎躯体还残留着大量祟气,全靠对生的渴望压制。刚刚才给予崔屿一部分,现在又要全力维持住许桃红的意识,张升隐约感受到耳畔的声音渐远,头晕目眩丶两腿发软。
但好在,许桃红的状态稳定下来,不枉费他咬牙坚持。
涂明朗方才透露给冥翎的消息如果属实,适合恶灵附身的傀身已经制好,从总部赶回望城需要花费至少三个小时,不知该欣喜还是担忧。张升从脉搏的迹象中猜测,她顶多还能坚持一个小时,便极有可能再次失控——
“许阿姨,你一定要与体内的邪祟抗衡,无论看到什麽丶听到什麽,要记得,抓住我的手。”
化为恶灵後,出于本能许桃红会嗜血狂躁,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也无需光源充足便能捕捉到远在数里外的目标。
最为棘手的是,许桃红是在回廊桥下救出的,那里本就汇聚了源源不断的祟气,加之门天卫这些年与母亲的墓地相隔甚远,不被亲人所挂念的灵体更为凶险。
门天卫扶起母亲,将张升的手轻推开:“纪港,我真的不能再欠你更多。是我太自私,觉得远离家乡就能找回属于自己的生活,可也是我疏忽才导致我母亲沦为现在这样……”
每每回想起鬼窟之下,那存留在许桃红记忆深处的场景,无非就是围绕着儿子的一切,即使意识和理智不在了,也依旧能够还原。
亲情有时伤人,一句观念不合的话丶一次争论,就能让母子两人到死都没能解除对彼此的误解。儿子认为母亲後悔带他来到这世间,而母亲整日郁郁寡欢,消极地接受儿子永远也不能理解她的苦衷。
而现在,能够陪伴在母亲身边的最後时刻里,即使处在最容易受到攻击的位置,门天卫也不想再退缩。
崔屿就在张升被推开时,通过两人之间的红线感应到痛苦消弭,张升缓缓调息,紧绷的神色也得到缓解。
于是崔屿便说,要试着往总部赶吗。
张升一顿:“你……他们对你的警戒还未解除,你意思是要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祝市?不怕被人掳了去关进监狱。”
他话里听着充满恐吓的意味,实则是担心崔屿又要面临不可避免的斗争,这人的伤在挣脱束灵绳时又加重了些。
却也只有崔屿能猜出他的心思,搭眼一瞧,就知道许桃红的情况并不乐观,治愈之术仅仅能延缓傀身的瓦解,但其间还存在两个多小时的空白。
崔屿:“不是还有你吗。你保护我。”
张升当他说笑,正色道:“如果马黎毁掉事务所就是为了逼迫我们逃跑,那他肯定也熟悉我们在为许阿姨寻找新的傀身,更容易猜出我们不得不前往祝市。这样岂不是中了他的诡计?”
“张升说的没错,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方究竟花了多少时间设局,从最开始的廖城少女失踪案,时隔多年又故技重施,再到丽村的法器交易场和被逮捕的土一司,现在又在望城发现了恶灵,你不觉得对方在一步步逼近诡案部?”
在认识的人里,任芝南是崔屿认识过的最聪明的人之一,既然不蠢,便还是能讲道理说服的。
他本打算为张升重新寻一处避难所,大不了从他这些年托人打理的家産里随便挑一栋,那也能安稳度过半月。
可看这架势,张升必须救下许桃红,不能放任她以恶灵的形态继续在望城游荡。
“用无染吸收她体内的祟气,但不可完全失去掌控,那样她也会死。”
任芝南拿起他放在腿上的圆盒,这还是从仓库里翻找出来的法器,在一大堆奇形怪状的东西里,只有这件物品外面封了几层法印,所以才觉得特殊。
【无染】外观几乎与首饰盒无异,但它过于小,感觉连根中号口红都塞不下去,盒盖晶莹透明,却比琉璃更加坚硬,没有一丝纹路,就像是大雪天里从房梁上取下块冰溜打磨成的。
但就是这样其貌不扬的物件,连崔屿靠得近了也会感受到周身祟气被吞噬……
张升指着任芝南揣着的东西,问崔屿:“你见过它?”
“没有,但我听过。”崔屿轻眨了下眼,旁人分不清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编造说辞,“……就是不怎麽喜欢罢了,这东西你的随身小册子里应该有记载,因为我被毁过一次,才让它排第一。”
“……哈?”
撇开这人戏称《判恶参法》为小册子,张升更为吃惊的是面前的这玩意儿就是目前法器排行榜上的第一。论化形它没有巳月狐形态多变,看外表更不如天明剑阔气,可能被崔屿认可为现今老一的法器,肯定有自己的绝妙之处。
秉承好奇就探丶不懂就学的原则,张升二话没说当即翻开册本,心里骤惊,因为在他印象里【判恶参法】里只有星级并无标注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