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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练胆（第2页）

有经验的驱鬼师通常会画符召唤出傀儡或鸟兽幻象，驼上自己日赶千里，可那呆子似乎画不成功。

张升有至尊法器加身，再加上刻苦修炼法术精进，很快就在驱鬼师里闯出名声。

他又陆陆续续带着徒弟进鬼域里练胆，还没展现过身法的年轻徒弟们心里忐忑不已，一想到要亲身面对鬼域里的一切未知事物，再回想起师父每次回来身上血迹斑斑，都会觉得自己将要命丧在那里。

路遥在那一群小不点里，算是最黏张升的一个。每回天气骤冷，路遥非得拉着张升的手嚷着不舒服，小脸泪水盈盈望向师父，等那人把药包给他熬好一口口喂下。

逆十三觉得无奈，哪有人类幼崽三天两头闹着不舒服浑身毛病的，又不是体质极为阴邪，一看就是为了博同情装的。

他侧卧在张升的床上，恹恹地看向路遥，咂舌道：“你再缠着你师父，我就要吃小孩了。”

小孩经不起吓，尤其是被师父当作伴身法器里的灵给恐吓後，路遥再见他都要躲着走。

“小结巴啊吧丶啊吧吧……”

逆十三学着小孩一年前说话的语气戏耍他，被张升撞见，沉着脸训斥道：“十三！你要反了天啊，阿遥是我道门里最小的徒弟，不许有人欺负他。”

小孩经历过诡案，痛失父母确实可怜，可道门里却没人敢嘲笑他，反而对化为人形的逆十三起了闲言，徒弟们议论其他世家抨击跃居高榜的荀白衫的话——

“你可听说了，其他世家的宗师爷都在猜测师父的法器是个邪物，没有法器在签誓後还能自由活动……”

“夜里师父的房间里总有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有股很重的祟气。”

“上回那个尸螯鬼可是高阶厉鬼，逆十三两下就给杀了，把头拧下来撕个粉碎，那场面……太血腥了……”

……

人云亦云，这就是天性。

逆十三在道门里没有感受到被接纳，即便他已经收敛个性顺从张升提出的要求，也帮助那呆子获得了此前几乎无法触及的地位，可还是没有一个人尊敬他。

摆脱了冥界渊潭的禁锢，他以为来到人间不再为非作歹就能心里畅快一阵，让邪神意识到少了帮手掌管冥界有多麻烦，应当再给他放宽一些束缚畅游一段日子。

可是被这群不分是非的人骂得头痛脑胀，挖去神核的地方又开始痛，如有烈火焚烧尖刺贯穿一般，他趁张升不在时倒在床榻间蜷曲着身子，嘴里发出低沉呻吟。

从鬼域里吸食的祟气，那本是上好的养料，可如今这副身体却似乎容纳不了，一直在排斥……

细汗从额头溢出，黑雾缠绕上他的脖颈用力收紧，男人瞳孔一缩，意料不到连自己都难以控制那些祟气，一定是邪神发现到他的藏身地，寻着神核曾经储存过的地方丶那缕微弱之力，要折磨他。

“咳咳……咳……”

【崎鸾，你何时回冥界，孽障。】

邪神的声音骤起，逆十三仰面痛苦喘息，攥进被角咽下那不堪的痛苦，却不料摸到一个圆物。

逆十三一惊，张升怎麽没有带怀表就出门！

这样的话即使在鬼域里身陷险境，他也找不到确切位置，更看不到那呆子去了哪。

被剥皮腐烂的胸膛下，无声无息地裂开一个缝隙，逆十三觉得那种滋味很复杂也陌生，就是沿着心口蔓延上来压迫感，喘不过气。

脑子里想的都是那身白衫，那个人。

他恢复真身，剖开皮肉又将剥离神核的部位剐得更干净些，虽然还会长出来，但好在足够支撑一段日子。

那是被邪神缔造在人间传播恐惧的宿命，游荡着的黑雾丶人们心中苦痛丶眼角泪痕……都是他的力量之源，而跟在张升身旁，黑雾消散丶笑颜回至孩童的脸庞，泪水也不再只代表悲。

他再次进入道门打算带徒弟练胆的鬼域，张升也在那，可那地方黑小，很深，找了很久，也不是计划中的回廊桥地带。

张升满身的血就像冥界里无处不在的岩浆，彼岸花簇簇刺眼，悬空的一只手虚弱地伸向他，嘴唇动了动：“……十三，不记得我和你说过……快走……”

那是当届驱鬼师都铭记在心的鬼窟，数千只飞动的尸螯蛹破茧而出，将那呆子的肉撕咬下来，一片一片的。

他若不救，也许就真的如原本打算的那样，等张升飞上云端，再狠狠摔下，那双乌亮的黑眸渐渐染上薄灰。

无数驱鬼师在邪神的游戏里丧命，张升只是个普通的人，驱鬼从来不是他的幸事，而是不幸。

张升躺在地上，不知道盖住视线的是谁的血，到处都是厉鬼的哀嚎声，被撕碎扬起，而後男人狰狞扭曲的面庞一闪而过，将那片鬼窟里残存的邪祟全部杀尽。

男人声音喑哑，手掌从身下绕过，托起他：“你要死了吗。”

“嗯。”身体的重量减轻，张升陷入虚空感的瞬间，清楚地感觉到死亡。

逆十三红瞳向下，掠过张升紧闭上的眸子和黏在唇角的黑血，念吟道：“张升，这叫轮回阵，我可以教你……你别死……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