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众人眼神都落在了这位之前在长京城诸多流言的中丞夫人身上,一个弃妇,被称为表率,岂不是笑话。
虽无人说话,可所有人皆捂嘴轻笑,眼神尽是轻视与玩笑,若今日换作是任何一个人|,怕是早被看得屈膝躲走,再无脸面,偏偏如今在这的是赵鸾鸾。
“贵妃娘子谬赞。”
见她就这般应下,毫无反应,武贵妃也有些意外,如此沉得住气,还算有些本事,到底是大朝会,不能冷落了人,她又与在场几位高官命妇闲话两句,便起身开口道。
“国宴还早,待在殿中不免无趣,还请娘子们随本位移步园中,探幽赏乐,无话不谈。”
王静则拉着赵鸾鸾的胳膊出来,一见到这满园子五颜六色的贵女千金,脑壳就疼了,脚步欲前又止,实在憋不住道。
“阿娘,我还是先躲个清静去。”
见她这般避如蛇蝎,赵鸾鸾也不强求,只让鸳鸯跟着她一同去。
园中小径多,王静则没来过万岁山,也不拘去何处,带着鸳鸯瞎转就迷路了,一时附近又没什么人,鸳鸯知道万岁山内有一聚远楼,登上此楼,整个万岁山可一览无遗,站高了,这路自然也寻到了,二人便只当玩乐,攀了上去。
只是等走到上面,就听见了嬉笑声,一眼望去,有几个是王静则方才人群中扫了一眼面熟的,有几个是她本就认识的,本就是要躲人,结果冤家路窄。
她想走下去,却被喊住。
“四妹妹。”与她搭话的正是王府三小姐,王颐之弟弟的庶女,王心慈,见人还要往下走,王心慈快步走来抱住了她的胳膊,“四妹妹,自你随伯母离府,我们许久不见,今日能在这碰见,实在是好巧。”
王静则另一只手扶额,只觉得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又碰见这个瘟神,被迫扬起了个假笑,匆匆道,“三姐姐,阿娘急着要见我,我不能再耽搁了,我先走。”她强硬地要掰开王心慈的手,可谁知这人生的柔柔弱弱,劲却大的很,一时竟被拉扯住,动弹不得。
王心慈自她回来便百般殷勤,可只要她在的地方,便定要出乱子,王静则自然避之不及,况且她真的与王心慈聊不来,就算是这人再好,不是一路人如何强求。
这里的异样很快引起楼上之人的注意,几个认出她身份的贵女,结伴走了过来,为首身穿檀色齐胸罗裙的少女,挑眉轻笑道。
“这不是王家新找回来的四姑娘吗,哦,不对,你娘被休弃了,你现在不是王家姑娘了,你娘是个弃妇,你是个弃女,还真是一凑凑一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王静则拉扯的动作应下,猝然转过身,望向说话的女子,一步一步走进,一双大大的眸子,盯着人时很是有几分赵鸾鸾身上冷厉的气势,“朱萸,你姓朱,不是猪,少在这瞎叫。谁跟你说我阿娘是被休弃的,我阿娘是和离,京兆尹那都是有公牍记着的,若再让我听到你胡乱编排,小心我让你再丢一次人。”
朱萸在王家族学求学,与王静则同岁,一直爱慕谢书玉,自王静则被找回,娃娃亲旧事重提,便一直看她不顺眼,二人见了面都是要掐架的,朱萸的父亲朱章,是朝中尚书列曹侍郎,与王颐之同为三品大员,二人从家世上无人出其右,朱萸觉得他们明明门第相当,王静则这般粗鲁之人都能嫁,凭什么她不能。
可王静则是可恶至极的,她摔了她的书箱,王静则便将她爱慕谢书玉的事传的满京皆知,害她丢尽了脸,还被爹爹罚在家中禁闭三月,知道王静则她娘被休弃时,她好几日夜里高兴得睡不着,就等着禁闭解了,来好好治一治贱人。
正月初一,正好满三月,她被放出来参加国宴,方想找人算账,王静则就跑了,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人主动撞过来了,实在是天都助她。
朱萸知道大朝会,百官有登临聚远楼赏景的惯例,届时名门世家公子皆会前来,她要让谢书玉亲眼看到,王静则到底是一个多上不得台面的野丫头、粗鄙不堪,难以入目,是以她并不生气,还故意激王静则道。
“和离休弃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王家不要你们了,你和你阿娘一样,都没人要,没人管,王静则,你现在已经不是王家的姑娘了,少在这耍威风,一个乡下待了几年,又生在低贱商户家的野丫头,鄙俚浅陋、巴人下里,就算是有高门血脉,还不是个长不成的癞蛤蟆,讨厌又自以为是!”
王静则捏了捏拳头,撸起袖子,一拳凿了去,结果朱萸被打多了,下意识一躲竟真躲了过去,看到王静则落空的拳头,朱萸也隐隐约约地想起了那些从前的疼痛,一时间心里直跳,话语艰涩道。
“你恼羞成怒什么,我又没说错。”
“谁人不知,你王静则,闺学一塌糊涂,这也便罢了,可字都不认得,那就是个睁眼瞎,登不上大雅之堂,也见不得外人,我府中一个奴仆认得字都比你多,那
京城乞讨的野丫头怕都比你强,今日我们在这聚远楼上比文斗,怕是你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真是胸无点墨、一无是处,御史中丞怕都觉得生了你这么个女儿,实在难堪罢,好在中丞如今得以解脱,真是上辈子积的福才没了你这个孽。”
朱萸小小年纪,便满嘴污言秽语,鸳鸯听地蹙眉,处处说旁人不是,自己却是个嚼舌根的,又哪里有半分贵女的样子,真是枉己正人、大言不惭。
第33章新爹爹女儿80%丨太子20%
“朱小娘子慎言。”
鸳鸯抱手走上前来,她素来板板正正,发话时有几分宫中教导姑姑的严厉。
“小娘子所说,已是过时黄花,我家静姐儿勤敏好学,品德端正,求学当世木工第一人,都料匠余皓,熟读《木经》三卷与《营造法式》,引绳削墨、匠石运斤,所作傀儡娃娃,风靡长京,谁人不知,所谓不识字之说,已然是信口胡诌,还请小娘子慎言敏行。”
古板沉静的气势,让朱萸一时张口结舌,而其余在场之人第一反应皆是荒谬,不想相信,但都说到了余皓,却无撒谎必要,否则岂非是自打耳光,若骗,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骗啊。
王静则沉着脸,看着周围人讶异的表情,慢慢从鸳鸯身后走出来,此事的确是真的,且还与太子有关,当时太子见她格外钟爱木工,便为她引荐了都料匠,未曾想今日竟还要靠师傅来为自己正名,也实在是玷污了她师傅。
从前轻盈盈的大眼睛,没了生机勃勃,微微抬起下巴时,全是漠然。
“我识不识字,与你们没有干系,我是不是王家的女儿,也与你们没有干系,何必手伸地这么长,嘴长得这么贱。”
“朱萸,你很讨厌,满心惦记着别人的东西,简直就是吊死鬼打粉插花,死不要脸,你若光明正大去抢,我还当你是个人,可你偏偏就是老肥猪上屠,挨刀的货!”
这话说得粗俗,但是攻击力十足,朱萸好不容易想出该如何教训这个丫鬟,就又被王静则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时气愤攻心,没站稳,险些摔地上,还好被她身旁的姑娘拦住了。
那姑娘见密友被欺负成这样,指着王静则,一心想找回面子,口不择言道,“你若当真有本事,就别在这逞口舌之快,何不比上一比,若你输了,那就心甘情愿,与谢小郎君解了婚事,还要日日在朱萸面前伏低做小,再不违逆!”
王静则听此,倒还真有了几分心思,朱萸就是个烦人精,日后免不得还要见,那不如趁此一劳永逸,反正这是他们自己提的,“好啊,若你们输了,日后见了我就要叫一声奶奶,绕道走!”
朱萸自己都还未反应来,身边的虞敏就替她应了,“一言为定!”
可她为什么要答应,凭什么,王静则就应该主动与谢郎君分道扬镳,她这样离经叛道就应该学一学何为规矩,就应该让人教一教她什么是方圆。
朱萸正要拒绝,阶梯处突然传来一些谈话声,是谢书玉他们要来了,她心一狠,要下套就要下全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更何况,她也不会输给一个一事无成的王静则。
“好,那就比文斗,今日众人皆在,都是见证,谁若食言,谁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见她发了狠誓,王静则嫌弃地抿了抿唇,索性也不管她,直言道,“凭何你说文斗就文斗,我要武斗。”
虞敏见二人说不拢,出主意道,“两局文,两局武,四局三胜如何?”
“行。”朱萸与王静则二人异口同声,见此都互相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
一行郎君登上这聚远楼,就听见了这比试之说,有好热闹的询问赌注是什么,听说是谢书玉时,瞪大眼睛不说话了,这两个小娘子当真是大胆的很,竟敢将男子当做赌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