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叫我什么?”
他直到这时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起,她不再唤他“阿羡”了。
慕溶月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继而一挥手,吩咐下人们搬出了成堆的箱箧来。有金银珠器、书卷字画、绫罗绸缎……
都是他这些年送过她的东西。
其中,还有一盒方箧。
那方箧只有巴掌大小,被侍女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物件。
“这些,便是这些年来,将军曾赠予我的礼物。如今,我想把它们归还于将军,算是两不相欠了。”
那敞开的箧子里,只有一样东西。
一对儿泥面小人。
一左一右,一男一女,粉袄子和虎头帽,并肩静静地躺在里头。
那右边残缺的小泥人头顶上,还戴着一顶粗糙的泥帽。
谢羡风盯了片刻,终于认出来了。
一个是他捏的;一个是他买的。
都是他曾经送给慕溶月的东西。
谢羡风的心口兀地沉闷起来,扭过身,不愿去看。
“既是送出去的礼物,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留着吧。”
那侍女见谢羡风不收这方箧,只好又端着往回走去,却在路过时不小心撞到了桌角,那方箧被摔在了地上,两个泥小人顿时裂成了碎片。
侍女吓得连忙认罪,“对不起,对不起……”谢羡风下意识地欲弯腰去捡,下一刻,空中却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既然你我都不想留着,看来,这便是天意了。”
谢羡风伸手捡拾的动作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之中。
“东西原本没有任何意义,其价值都是受人赋予的。若被人珍惜,便是万金不换;若被人轻贱,便是一文不值。”慕溶月喃喃自语着,忽而道,“杏雨,去把残渣扫了吧。”
谢羡风就这样收回了手,缓缓直起了身。
他退回这些东西,原本只是想着此物从前是慕溶月的心头之爱,经她这样一说,反倒显得他好似有几分嫌弃之意。
谢羡风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杏雨拿来笤帚将那泥人的碎片清扫干净,仿佛对待一堆无关紧要的垃圾……他看得不禁眉头紧皱,表情也越来越肃穆。
可那是她曾经视若珍宝、爱不释手的礼物。
难道,她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了?
谢羡风眸底结上了一层霜,紧攥成拳的双手,又缓缓地松开。
再开口时,他的姿态进一步地放低。
“阿月,你误会了。”
慕溶月的神色也有一瞬的迟缓。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亲昵地唤她“阿月”。
却是在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休夫之后。
慕溶月顿感啼笑皆非,原是多么的讽刺啊。
“我没有真的要娶莫盈儿进门,自从我和你成亲后,就没有想过纳妾。”谢羡风态度坚定,想要澄清他们之间的误解,“……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他还记着那日慕溶月挂在枝头的心愿。
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还好好地记在心上,未曾忘却。
“将军也误会了。”
慕溶月却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我并不是因为你纳妾才要休夫,”她说,“我只是不爱你了。”
第27章第二十七天火葬场倒计时!
无形的暗流在屋内涌动,压抑的气氛如同流沙,侵蚀着谢羡风最后一丝的理智。
谢羡风心中酸涩,涌动着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那个会在树前说出“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的人;那个许下誓言愿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今朝一句“不爱了”,怎能抽离得如此迅速?
她还怀着他的孩子;她曾不分昼夜地亲手为他缝制冬衣;她关心着他,关心到即便受了委屈,却也还愿意舍下颜面为他端来那一盏暖手茶……
难道,这些都是虚情假意,是逢场作戏吗?
谢羡风忽而感到很是陌生。
慕溶月好像变了。
她再也没有了从前那低眉顺眼、贤惠淑德的模样。
或许,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