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璇玑看着她施施然上台阶,走至大门前叩门。
门口一阵骚动,离得远,玉璇玑并听不真切。有丫鬟急急跑出来,慌里慌张地将长公主往里接。
而后大门掩上,再多的画面她也看不着了。
玉璇玑夜色下的眸色渐深。
说起来,长公主中药这一事就很荒唐——南安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儿,谁有这个胆子给人下套?
若是想害人,行刺一下也就罢了,何故干下药这等费力不讨好,且未必能派上什么用场的事儿呢?
再回想长公主先时说的——“此刻我说不得太多,唯有告诉你有人要加害于我”……
玉璇玑摇摇头,打算回去问问玉寒潭。
待她回至将军府时,夜色已然完全黑透了。
玉璇玑略有些疲乏地叩了门,在侍子们一叠声”将军回来了“的话音里随口应着,唤了其中一个侍子往上跟。
侍子红着脸说:“夫人急得心慌。”
“是我的不是。”玉璇玑脱了大氅,往旁轻轻巧巧一递,“着实不该晚归,平白惹何娘担忧。”
侍子垂了脑袋,讷讷道:“莫说夫人,便是我们也担心得很。”
玉璇玑挑了一下眉,信口接话:“那下回你同我一块儿上街可好?”
侍子的脸熟透了。
玉璇玑同侍子侃了会儿大山,余光瞥见从厅内婷婷袅袅行出的何夫人,赶忙大步流星上前掺了一把,口内笑道:“这露浓霜重的,娘别出门了,仔细着了风。”
何夫人问:“怎么去了那么久?可是在玉宅那儿绊住了脚?”
“非也,我连玉宅的门都没进呢,到门口晃了一圈就往回赶,只是路上遇着了……故人,耽搁了一些时辰。”
“故人”两字出口的时候,玉璇玑眼前莫名晃过了月光与灯火下那颗浅淡的痣,与那双不近人情的眼。
令她晃了片刻神。
何夫人却不买账,“啧”了一声:“你八年没回京,离京时才十四岁,你倒是说说,能有什么故人让你遇着?”
“就是说呢。”从厅内逶迤而出的玉寒潭揽上何夫人的肩,好整以暇地煽风点火,“怕是她有事却不同我们讲。孩子大了,有想法咯,现如今就能这么对我们娘俩,若是将来成了亲,还不璇能怎样呢。”
玉璇玑:……
玉璇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玉寒潭揶揄她。
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直想冲上去捂她玉娘的嘴。
侍子弯腰屏息,于前头打着玻璃绣球灯。
玉璇玑等三人并排晃进了烛火通明的花厅。
心腹下属不璇何时入了厅,杵在桌旁抱着胳膊听墙角,边听边呲着大牙乐,看热闹的目光追着玉璇玑由远及近。
玉璇玑把腰上佩着的剑解了,往下属的方向一扔:“别傻乐了,进厅来所为何事?可是白日里那刺客审出了什么名堂?”
“正是。”下属长臂一伸,“啪”地接了剑,随后双手抱拳,回禀说,“她身上挂着的腰牌确属谢府所有,我已将其收好,只等着明日亲自去一趟谢府辨别其真伪。她倒是什么都不肯招,一口咬死是谢瑾谢将军遣她来此,说是谢将军嫉妒您年纪轻轻便越过她的头上。”
“这理由未免太荒唐些。”玉璇玑笑道,“且不论谢将军一向与我交好,便是不与我交好,存心想除掉我,也不会派这么个身手一般、张口闭口‘谢瑾’的人来。她现居于何处?我亲自审审。”
下属摇摇头,有些羞惭:“死了。”
“嗯?”
“看样子是事先已然服了毒的,毒性在一段时间后会慢慢发力。我们审了没一会子功夫,她便口吐白沫了。”
“所以……她此行抱着必死的决心?”
“是。”
……求生是人的本能,若非走投无路,谁会拼死替人做事呢?
玉璇玑这么想着,转头瞅向玉寒潭:“尚璇大人如何看?”
玉尚璇接过了自家闺女踢来的蹴鞠,冲那下属抬了抬脑袋:“你明儿先去谢府辨一辨这腰牌的真伪,而后顺着往下查,头一个要紧的是揪出那人身份,倒不用纠结腰牌如何到了那人手上。我这儿再拨两个人助你。具体如何查,应当不用我教?”
下属冲玉寒潭抱拳道:“属下明白,多谢尚璇。”
下属领命去了,走到门口时逗弄了一下树枝上睡着的麻雀。
玉璇玑在深夜突如其来的的鸟鸣里歪了歪脑袋,往大厅侧边的椅子里懒洋洋瘫进去。
“你倒是没个正形。”玉寒潭睨她一眼,轻轻搁下茶盏,“明儿皇上跟前可得拘着些,不能这么坐没坐相。”
玉璇玑两眼一闭,双腿一蹬,生嚎道:“娘啊,你不璇道,在外头漂泊的日子苦哇。”
“确是瘦了。”何夫人点点头,心疼地说。
“倒是瘦了好。”玉寒潭插嘴,“十四岁时那脸胖嘟嘟,挂了足有三斤肉。若是这会儿还那么着,岂非惹人笑?”
何夫人:……
何夫人瞪她一眼,横眉立目地问:“璇儿究竟是不是你亲生?怎么你半点儿不见心疼?”
玉寒潭又笑了:“瞧夫人这话说的,我今儿不是还替她推了一桩麻烦事儿?”
“什么麻烦事儿?”玉璇玑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