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目测年逾四十,但保养极佳,除了沈荔欣赏不来他那一挂胡须之外,也能称得上一句儒雅中年美男。
眉眼间,依稀看得出和旁边温文尔雅的太子李执有几分相似。
沈荔心念电转,这几乎不用猜测,一个长得像、气质高华、还能在有太子的情况下坐最上首的人
沈荔向他行礼:“参见陛下。”
“起来吧。”上首的男子只随意摆摆手。
整间正厅宽敞得可以跑马,皇帝坐在最上首,太子做左手下位,正对乔裴。
苏绣屏风色彩鲜明娇艳,连用二十八扇,绵延不绝将正中围出一块,以供皇帝几人闲谈。
更不用说随处可见的剔透珊瑚,切割成各式形状做点缀,和彩玉、珍珠一道,装点出一派海中气息。
皇帝含笑道:“说来,朕与皇后也时常能在宫里吃到沈记的点心,却从未尝过沈掌柜治膳的手艺。”
“能同坐一艘船,毕竟是缘分。不知沈掌柜是否愿意做几道菜,以全朕意?只此一次。”
皇帝说话很有余地,只此一次,便不是要把沈荔当做这船上的厨子,一日三餐地给他做菜。
虽然就算他这么干了,沈荔也能想办法推脱,不过眼下这样,她也不至于不识趣。
此时便从善如流,只说:“既然船行至江心,不如就地取材,做些河鲜。”
京城里的鱼是很少见的,大多都是京郊周围养殖出来的鱼。
又或者偶尔有些海货,但数量毕竟很少。
至于皇宫大内,能吃到新鲜海味的机会就更少了——毕竟这些东西容易腐坏,一旦主子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那可不是一般的罪过。
皇帝一听,眼睛一亮,难免想起了以前吃过的那些沈记的点心。
他印象最深的是其中一款绿豆糕,粉质绵软,却不像宫里常制的绿豆糕那样厚重。
一入口,唇齿间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阻力,轻盈却又不失香浓。
含进嘴中,绿豆的粉糯和浓郁的奶香一并混合,那滋味
普通的绿豆糕都能做的如此美味,可想而知,这些海鲜河鲜在沈掌柜手里,又会是何等出神入化。
皇帝大笑:“那朕便等着沈掌柜的好消息了。”
三楼有专门的小厨房,沈荔去了便看见里面一筐一筐的鱼,活泼至极地拱着腰,蹦跳之间,一串串水珠往外飞。
里头有一篓鲜活桂鱼,肥美异常,每一条足有人小臂那么大。
沈荔看得满意,指了那一篓桂鱼,又要了不少鲜虾、螃蟹和其他各色鱼获。
“这个,沈掌柜啊,河虾河蟹腥气重,咱们做厨子的,可不能拿这些东西糊弄圣上啊!”
一旁,便有做惯御膳的人开口了。
这一屋子里除了沈荔,都是宫中跟出来的厨子——自然,全是些四十往上的中老年男人。
纷纷抱着手站在一边,互相眼神乱飞,像是有很多话要指教一般。
“寇老,您这就不懂了呀!”有人笑眯眯地说,“这沈掌柜本就是市井中人,做东西不那么讲究,也有人家的道!”
“胡闹!都是要入口的,况且是侍奉圣上怎能不精心?”
又有人站出来,说和一般:“寇老,齐师傅,咱们是从小受着宫里体统教诲学大的,一身本领也是大小主子们吃惯了的。”
“海味吃惯了也想要山珍,这大鱼大肉的吃多了”
他们几人互相挤了挤眼睛:“也难免想要些清粥小菜嘛!”
言语之间奚落意味,自不必多说,沈荔也能听出来。
她手上动作半点不停,一心二用地思量片刻。
按说,有及笄宴的名头在,应当抬了抬沈记的身份才对不,或许正是因为及笄宴呢?
想来公主放着宫中御膳不吃,偏偏要在民间找一家酒楼来办及笄宴,这事大约是把御厨的颜面放在地上踩了吧?
那么他们对自己这个及笄宴唯一最大赢家感到不满,也是常。
唯一最大赢家啊
沈荔回味了一下自己给自己加冕的称号,不由得轻笑一声。
算了,都唯一最大赢家了,被人酸几句怎么了?
原本很想看她吃瘪的系统:【】
它的宿主就是天下第一厚脸皮又好心态之人!
沈荔若是能知道它的心声,恐怕还要说一句谢谢夸奖。
这时倒只是手腕一抬,大铁锅里金黄灿烂的河鲜顺势翻滚颠倒,宛如一片金云。
无论旁边的人叽歪什么,似乎半点都影响不到沈荔的动作。那些人等不到反应,逐渐讷讷。
倒是被称作寇老的,神态微妙上前,凑到沈荔锅边,深深吸了一口气。
金黄的炸蒜香气扑鼻,火候掌控极为精准,少炸一分则辛,多炸一分则苦。
豆豉包揽了所有咸味,比起盐的调味,更多了一份发酵后的浑厚香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