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跃安心如刀绞,颤声问:“皇兄可以再变回人类吗?”
进京以前,他还在想除掉容贵妃之后,父皇可能会重新喜欢上萧子慕。他始终抱有一丝幻想,父皇漠视萧子慕或许是被妖妃蛊惑。
洛雪烟见萧跃安伤心,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开导。她问过江寒栖一样的问题,得到的答复是,绝无可能。
人可以变成妖,但妖是无法变成人的。
“本王知道了。”
萧跃安用那只伤手盖住眼,准备结痂的伤口受不住张合,疼得厉害,又流出了血,在绷带上晕开。
他忽然发现他总是慢了一步。
救不了忍冬的父亲,救不了萧子善,救不了萧子慕。
太晚了。
他来得总是太晚。
他真是个一无是处的人,也难怪儿时得不到父亲的疼爱。
没人会喜欢无用之人。
第94章92。四十五今安在换洗完,……
今安在换洗完,看到明日的寿星还在桌旁,理着不知从哪里搞来的一堆彩线,似乎在准备编绳。
可夜已深,明天还要对付妖妃,委实不是做编绳这类费时费力之事的悠闲时间。
今安在出声提醒:“江兄,已经很晚了。”
江寒栖仍在埋头分线:“你睡吧,我不困。”
今安在看了江寒栖一眼,莫名觉得他心情不太好。可明明吃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
四人是在和萧跃安商量完对付妖妃的计划后吃的晚饭。
江羡年提了嘴江寒栖明天过生日,随后的话题就变成了“怎么给江寒栖庆生”。江寒栖全程带笑,哪像现在这般消极模样?
今安在想不出个所以然,和江寒栖道了声晚安就上床睡了。
烛火变小,江寒栖拿起烛芯剪剪掉烧黑的烛心,拾起放下的白线。
江寒栖坐在桌旁,手里两股白线缠绕、紧凑、绷直,雀头结咬在金线上。
他拉着绳尾紧了紧,手指像梭子一样在十二股细线之间穿插,结了三个松垮垮的圈,扯着线一拉,麦穗结拉拢两边的雀头结。他调整了一下绳尾,桃花结开在绳上。
江寒栖专注于编绳,两只眼睛随不断交织的彩绳转动,手快到看不清动作,一个个小巧精致的绳结吞吃长线,速度惊人。
他编了十个桃花结,腻了,在底下放了个莲花座——一种状似莲花的绳结。
思绪被编绳填满,江寒栖似乎没有余力再想其他的事了,可呼啸的北风依旧刮进了他的耳中,低迷不清,像是觊觎猎物的野兽发出的兴奋的低吼声一般。
风是猎手,他是猎物,饥饿的雪垂涎欲滴。
江寒栖打结越来越快,终于,编到一半的莲花座被错误的绳结打碎了。
他愣了愣,急忙去解错误的绳结,然而解着解着,绳结变成了缠在一起的死结。
结实的死结如同莲花座上一大块难以除掉的污垢,丑陋不堪。
那双修长的手本来是稳的,不知道为何一下抖得很厉害,指尖掐不住细线,更遑论解开死结。
江寒栖突然就崩溃了。
他丢掉编绳,双手捂脸,渐渐喘不上气。
心很难受,但不是莲心针所致,不疼,但比疼更难忍受,像是一下失去了支撑,掉了下去,他也不知道那颗心要落到哪里去,胸腔里似乎藏了个无底洞。
烛光透过指缝,照亮了因为惊恐而睁大的眼睛。
金色佛像在烛光里怀柔睹物。
盲眼老人在烛火里笑弯眉眼。
美丽女人在烛火里缝制嫁衣。
和烛火有关的记忆温暖而美好,但江寒栖大惊失色,害怕到几乎昏厥。突然间,他仿佛被人抽走了主心骨,弯下颤抖的脊背,无力地将手抵在桌沿上。
编废的绳结垂在角牙下,静静地注视着抛弃自己的主人。
黑夜拖着残月在死寂中缓慢爬行,在空中曳出铅灰色的云迹,旭日慢慢抵达东方,灰白的光线驱赶漆黑,天亮了。
宛如死过去一般的江寒栖忽然动了下,坐起来,看向门外。
光线暗淡,唯有那双黑沉沉的眸中慢慢亮起的光分明,惨白的脸也因为那一点光亮逐渐焕发生机。
黑夜里的风雪没能彻底杀死和死亡彻底绝缘的无生,他活下来了。
心再次被拨弄三下。
洛雪烟在找他。
江寒栖猛地站起来,推开门,走进雪地里。
雪停了,寒冷的风吹醒了昏沉的意识,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洗漱,虽然一夜未眠,但毕竟过了一晚上。
可他想见洛雪烟,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