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放下手里的刀,用手去刨土。
很快,一把刀的轮廓露了出来。
是龙渊刀。
沈夜把刀捡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刀身。
刀身本是银白色,此刻却被烧的有点黑。而且刀身上多了好几道裂痕,像蜘蛛网一样,从刀尖蔓延到刀柄。
沈夜握着刀,还是没说话。
只是眼神比刚才更亮了些,像是在漫天黄沙里看到了一点光。
他把龙渊刀插在自己身边的焦土里,然后继续挖——这次挖得更急,刀落下的度,比刚才快了一倍不止。
月亮始终没出来。
天空是墨黑色的,连星星都被黄沙遮住,只有风卷着灰,在废墟里乱撞,出“呜呜”的响,像有人在哭。
沈夜的影子被远处偶尔闪过的磷火映在焦土上,歪歪扭扭的,像个幽灵。
他挖到人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那人埋在很深的焦土里,若不是沈夜的刀碰到了他的胳膊,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人现。
沈夜把人拉出来——是个男人,穿着粗布衣服,浑身是血,胸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人已经昏死过去,只有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
是王铁山。
沈夜看了他一眼,确定这人还活着,就随手把他扔在旁边的焦土上。
动作很轻,却没什么温度,像在扔一块没用的石头。
他不认识这是谁,也不想认——他现在只想找师父,别的人,别的事,都和他没关系。
王铁山被扔在地上时,喉咙里出“嗬嗬”的声响,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话。
可没等他出声音,就因为胸口的伤口被扯到,眼前一黑,再次昏死过去。
他身上的血渗进焦土里,很快就没了痕迹,像从来没流过一样。
沈夜没管他。
他继续挖,刀砸在焦土里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小夜在旁边看着他,黑色的马眼里满是担忧,时不时用马头去蹭他的胳膊,想让他歇一会儿,可沈夜没理——他不敢停,他怕自己一停,师父就再也找不到了。
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他挖到了郑凡。
郑凡埋在一片被烧黑的碎木下面,是坐着的姿势,背靠着一块断石——那断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他的眼睛闭着,脸上沾着焦土和血,鬓角的白被灰盖住,只剩下一点花白,贴在脸颊上。
他的手里,还攥着半截龙渊刀的刀鞘,那刀鞘早就被烧得只剩一点木茬,却被他攥得很紧。
沈夜停了下来。
沈夜蹲在郑凡面前,没动,也没说话。
墨黑色的夜里,只能看到他的轮廓,和他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那眼睛里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平静。
沈夜是高兴的。
不是跳起来的高兴,也不是笑出来的高兴,是那种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的踏实。
他伸出手,想去碰郑凡的脸,指尖刚碰到郑凡的鬓角,就缩了回来。
“师父。”
他轻轻喊了一声,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