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凡转过头,看着沈夜,眼睛里带着笑意:“你想啊,雪下得再大,也会化;天再冷,也会暖。年,就是给人一个盼头,盼着明年雪化了,天暖了,日子能好过点。就算日子不好过,喝碗热汤,贴副对联,也算没白过这一年。”
沈夜看着郑凡,点了点头。
他不懂什么大道理,却觉得郑凡说得对——日子再难,也得有个盼头。
“对联的事,我来办。”郑凡拍了拍沈夜的肩膀,接着说道:“家里还有点红纸,我去写。你呢,去山上看看,找点野味,再砍点柴回来。顺便把你的马牵出去溜溜,它在马棚里待了好久,估计也闷坏了。”
“好。”沈夜应了一声,放下茶碗,转身往马棚走。
小夜见到沈夜,打了个响鼻,蹄子在地上刨了刨,雪沫子溅起来。
沈夜解开缰绳,牵着它往镇外走,马踩着雪,脚步很稳,尾巴偶尔甩一下,扫掉身上的雪。
医馆里,郑凡拿出红纸和墨,铺在桌上。
烛火晃了晃,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想了想,在红纸上写下“雪落辞旧岁,风来迎新春”。
字写得不算好看,却透着股朴实的气,像落雪镇的雪,干净又实在。
写完的时候,郑凡听见灶房里的哭声,轻得像风。
郑凡走过去,见女人坐在灶前,背对着门,肩膀抽着。
孩子趴在她腿上,睡得沉。
“哭什么。”郑凡的声音很软。
女人回头,眼睛红得像桃:“郑大夫……”话没说完,泪又掉下来。
郑凡在她身边坐下,灶里的火晃着,说道:“开春就好了。”
“老李他……”
“会回来的。”郑凡打断她。
“你得等着。”
女人擦了擦泪,看着灶里的火:“要是没你们,我……”
“都是凡人。”郑凡笑了笑,“互相帮衬。”
孩子这时动了动,女人赶紧拍着他的背。
“我去给孩子盖件衣裳。”女人站起身,抹了把脸,声音里的哭腔淡了点。
郑凡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灶里的柴,烧得“噼啪”响,混着外面的雪声,反而很静。
走出里屋,郑凡拿起写好的对联,走到门口。
他踩着凳子,把对联贴在门框上,红纸在雪地里格外显眼,像一团火,暖得人心里热。
贴完对联,他靠在门框上,望着远处的方向,喃喃道:“快过年了。”
沈夜是年三十中午才回来的。
——
半天前,山上。
山上的雪下得更密。
小夜打了个响鼻,热气在雪地里凝成白雾,很快散了。
它跟着沈夜在山上走,雪没到马膝盖,走起来却稳,像踩在平地。
风从山口灌进来,刮在沈夜脸上,像碎刀子,他只穿了件黑色短打,袖口挽到肘弯,露出的小臂结实,连鸡皮疙瘩都没起——自百会穴通了之后,他身上总像裹着层看不见的暖气,再冷的天也冻不着。
林子里静得怕人。
没有鸟叫,没有兽吼,只有雪从松枝上滑落的“簌簌”声,偶尔有枯枝被雪压断,“咔”一声,在林子里荡很远,又很快被雪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