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烈接过酒坛,拔开塞子,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酒一尝就知道,自家酿的,烧得喉咙疼,但还是压不住赵烈心里的烦躁。
他把坛口递给林坤,说道:“给弟兄们分了,让他们快点,别耽误路程。”
林坤接过酒坛,应了声“是”,转身出去了。
车厢里又剩下赵烈一个人,他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他现在脑子里全是大哥赵刚的脸。
他其实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内心是不想找赵刚的。
赵刚比他大五岁,长得不像个武将,倒像个读书人——皮肤白,眼睛细,嘴唇薄,说话轻声细语的,连走路都没声音。可赵烈怕他。
小时候,他偷了家里的银子去赌,被赵刚现了。
赵刚没打他,也没骂他,只是让他跪在祠堂里,自己坐在旁边,手里拿着本书,看了一夜。
那一夜,祠堂里只有烛火的噼啪声,还有赵刚翻书的轻响。
赵烈跪得腿都麻了,想求饶,却不敢——赵刚的眼神太静了,像一潭深水,你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只知道跳下去,就别想上来。
后来,赵刚进了宫,成了皇帝身边的近臣。
他没靠武力,靠的是脑子——皇帝有什么烦心事,他几句话就能解开;朝堂上有什么争斗,他躲在后面,就能让两边斗得两败俱伤,自己坐收渔利。
宫里的人都说,赵大人是“笑面虎”,脸上笑着,手里的刀却比谁都快。
这次赵刚要反,赵烈一点都不意外。
他太了解大哥了,野心大得很,皇帝的位置,他早就想坐了。
可他没想到,赵刚竟然能搭上修仙者的路子——那些能飞天、能吐火的人,怎么会看上一个没武力的文官?
马车突然颠了一下,赵烈睁开眼,帘缝里的光晃了晃。
就见帘缝里的光被一片灰扑扑的屋檐挡住。
“这是哪?”赵烈扯着嗓子问,声音还带着哑。
林坤骑马凑过来,雪水从他的盔甲缝里往下滴:“将军,是‘听风镇’,比落雪镇大些,看着也富。”
赵烈掀开车帘,冷风灌进来,带着点烟火气。
看起来听风镇的牌坊是新修的,朱漆还没掉,上面刻着“风调雨顺”四个金字,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镇口有几个挑着菜筐的农户,看见他们的队伍,吓得扔下筐子就跑,菜叶子撒了一地,被马蹄踩得稀烂。
“富就好。”赵烈冷笑一声,手指在刀鞘上摩挲。
落雪镇的事像根刺扎在他心里,四百多个弟兄的尸体、郑玄那平静得吓人的眼神、自己在雪地里的狼狈,每想一次,喉咙就像被火烧。
他不信天下的小镇都藏着郑玄那样的怪物。
“全杀了。”
没有感情的声音从赵烈喉咙里滚出来,像块冰砸在地上。
林坤眼睛亮了,他早就憋坏了——在落雪镇连刀都不敢拔,现在终于能松快松快。
他举起刀,吼道:“弟兄们,冲!抢光!杀光!”
士兵们欢呼起来,声音里满是压抑许久的凶性。他们催着马,刀光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像一群饿狼扑进羊圈。
听风镇里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卖包子的商贩刚掀开蒸笼,热气裹着肉香飘出去,就见一把刀劈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