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的动作不快,却很稳,每一锤都落得实,落得沉。
手臂挥起,落下,再挥起,再落下,没有多余的动作,像台精准的机器。
他不知道砸了多少锤。
只觉得胳膊越来越沉,像灌了铅。虎口慢慢麻了,然后开始疼,血渗出来,沾在锤柄上,又被汗水冲开,留下一道道红印。
但铁块慢慢变了形。
从半截凹下去的铁锅底子,变成了一根长条。
沈夜想把长条砸得更窄些,像刀的样子。
可铁不听使唤,有时候砸在左边,长条就往右边歪;有时候砸在右边,长条又往左边斜。
最后砸出来的东西,歪歪扭扭的,像条没长直的蛇。
汗从他额头上流下来,滴在铁砧上,出“滋”的一声,很快就干了。
沈夜看着这根歪扭的铁条,眼神没变化,还是那么冷。既没笑自己傻,也没觉得不甘,只是觉得,还不够。
他把铁条重新塞进炉里。
火还旺着,很快又把铁条烧得通红。
他再夹出来,接着砸。
这一次,他没再刻意追求“直”,随心。
一锤就是一锤,每一锤都砸在自己想砸的地方。
随着太阳完全落下,夜色漫进铁铺。
炉子里的火成了断云镇唯一的光源,把周围的东西都映得忽明忽暗。
沈夜的脸在火光里,一半亮,一半暗,看不出表情。
他的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每挥一次锤,都要咬着牙,牙齿咬得很紧,腮帮子上的肌肉鼓起来,像块硬邦邦的石头。
随着炉子里的火慢慢弱下去,那根铁条也从通红变成了暗红。沈夜终于停了手。
他夹起铁条,走到门口的水桶边,把铁条放了进去。
“嗤——”
一股白气猛地冒出来,带着刺鼻的铁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铁铺。
白气裹住了沈夜的身影,等白气散了,他才把铁条拿出来。
月光从破窗照进来,落在铁条上。
那不是一把刀。
至少不是人们印象里的刀。
没有光滑的刀身,刀身歪歪扭扭,一边厚一边薄,像被狗啃过;没有锋利的刀刃,边缘钝得能看到锤击的痕迹,摸上去硌手;甚至连刀柄的地方都没磨出来,只是在铁条的一端砸扁了点,勉强能握在手里。
整个看起来,就像一块被砸扁了的废铁,勉强有个刀的形状——或者说,勉强能看出,它本该是把刀。
沈夜把它拿在手里。
沉,很沉。比他平时用的木棒沉多了。
他试着挥了挥,胳膊还是疼,可那股沉甸甸的感觉,却让他心里踏实了点。
这是他的第一把刀。
一把丑得不像话的刀。
沈夜把刀抱在怀里,又往炉子里添了点柴,缓了缓,把那包浆的木棒也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