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瘴疠弥漫的深山密林之中,一条隐秘难寻的羊肠小径上,青云门众人正艰难跋涉。空气中残留着血腥、焦糊与那蚀骨销魂雾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围杀与饕餮凶兽的肆虐,如同刚刚平息的风暴,却在每个人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队伍的核心,是几位伤势最重的同伴。张小凡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败,唯有眉宇间那道因噬魂棒反噬而烙下的淡淡黑气,昭示着他生命正被某种邪恶力量侵蚀。田不易的状况同样危急,墨绿色的毒斑已从肩头蔓延至脖颈,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伴随着痛苦的闷哼,但他那双虎目虽已黯淡,深处却仍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一手死死攥着张小凡的手腕,仿佛要用尽最后力气将他留在世间。
陆雪琪与曾书书轮流搀扶着他们,前者白衣早已被血污浸透,凝结成暗红的硬块,天琊剑虽已归鞘,但那冰清玉洁的气质却被此刻的疲惫与担忧取代。她的脸色苍白如雪,唯有紧抿的嘴唇透露出内心的焦灼。曾书书亦是汗透重衣,流云剑虽未离身,剑穗却在奔逃中凌乱不堪,这位素来从容的风回峰翘楚,此刻眉宇间锁着深深的忧虑,既要顾念张小凡与田不易的安危,又要警惕身后可能追来的魔教爪牙。
星儿小小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她左手紧抱着那光芒黯淡的七宝星盘,右手则不断尝试着调动体内微弱的星力,试图缓解张小凡和田不易的痛苦,效果却微乎其微。她清澈的眼眸中噙着泪水,声音带着哭腔:“师姐…书书师兄…师父和师兄他…会不会有事?”
“星儿别怕,”曾书书声音沉稳,努力安抚着她,“有道玄掌门和水月大师在,定会想办法的。”他瞥了一眼前方开路的老者——田不易虽中毒,却凭借一股悍勇之气,竟真的拖着残躯,用赤焰仙剑勉强劈开荆棘,为众人开辟道路。那火焰已不如往日炽烈,反而透着一股诡异的暗红,显然是毒力侵染所致。
道玄真人走在队伍最前方,面色比平日更加凝重,甚至透着一丝苍白。强行催动诛仙剑阵带来的反噬,加上碧瑶那蚀骨销魂雾的侵袭,让他体内的灵力运转滞涩不堪。他手中拂尘的银丝不再似往日那般灵动飘逸,反而显得有些沉重。水月大师紧随其后,素手轻抬,一层淡淡的月华之力笼罩在田不易与张小凡身上,延缓着毒素与煞气的侵蚀度,但这终究是杯水车薪。
“咳咳…”道玄真人突然停下脚步,剧烈地咳嗽起来,一丝殷红的血迹从他嘴角溢出,迅被他用袖子拭去。“掌门师兄!”水月大师急忙上前扶住他。
“无妨,只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道玄摆摆手,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周围幽暗的丛林,“此地不宜久留。碧瑶虽暂时受挫,但鬼王宗主力随时可能抵达。万毒门与炼血堂也绝非善类,此番内讧,难保不会迁怒于我们,或另有所图。”
他的话语像一块巨石投入众人心湖,激起层层涟漪。魔教三派的矛盾,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曾书书眉头紧锁:“掌门师兄是说…他们并非铁板一块?”
“何止不是铁板一块,简直是各怀鬼胎,恨不得啖对方之肉!”道玄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与冰冷的分析,“观其行,听其言,便可知晓。毒神觊觎《玄火鉴》的炎阳之力破除万毒瘴气,稳固万毒门在南疆的统治;年老大代表的炼血堂,则意图借机扩张势力范围,吞并其他魔教地盘,尤其对万毒门占据的灵矿垂涎三尺;至于鬼王宗…”道玄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重重山林,“碧瑶此举,名为夺取《玄火鉴》对抗青云与万毒,实则是想借机壮大鬼王宗声势,甚至可能…是在为鬼王宗更大的图谋铺路。三方所求各异,合作不过是暂时的利益捆绑,稍有风吹草动,便是分崩离析,甚至自相残杀的局面!”
“自相残杀?”陆雪琪美眸一凝,想起山谷中那瞬间的混乱——年老大指责毒神偷袭炼血堂灵矿,毒神反斥炼血堂暗算万毒门弟子,燕虹的愤怒与碧瑶的疯狂…“掌门师兄分析得极是。方才若非碧瑶突然动用四灵血阵召唤饕餮,他们恐怕早已大打出手。”
“正是如此!”道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碧瑶的疯狂之举,看似是为了胜,实则是将三方绑上了同一条失控的战船。她以四灵血阵引爆饕餮,意图同归于尽,却也彻底暴露了她不惜代价也要达成目标的决心。此举不仅震慑了我们,也必然加剧了万毒门与炼血堂对鬼王宗的忌惮与怨恨!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南疆之地,已成魔教三派角力的修罗场,而我们青云,不幸成了那枚被争夺、也被用来相互制衡的棋子!”
这番剖析如拨云见日,让青云众人豁然开朗,同时也感到了更深的寒意。原来在他们浴血奋战之时,魔教内部的倾轧与算计,远比表面的刀光剑影更为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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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曾书书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迷茫。前有未知的险途,后有虎视眈眈的魔教豺狼,中间还有随时可能陨落的两位重伤者。
“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寻一处安全所在为田师弟和小凡疗伤。”道玄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同时,我们必须尽快将此处生的一切,尤其是魔教三派的分裂与碧瑶的疯狂,传回青云山。此乃重大变局,关乎天下苍生安危,不容轻视!”
“传讯回山?”水月大师忧心忡忡,“道玄师兄,你我如今皆带伤在身,灵力损耗巨大,如何突破南疆瘴气封锁,将讯息准确送达?”
“此事我已有所安排。”道玄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青色玉符,正是青云门最高级别的传讯法器之一——“青冥引”。“此符蕴含我青云灵力印记,可沟通距离最近的青云山外哨站。我会以精血为引,强行催,即使相隔万里,亦能将关键信息送达。只是此法对我消耗极大,事后需闭关静养数年方可恢复。”
众人闻言,心头俱是一震。以掌门之尊,不惜耗费本源催动此符,足见事态之严重。
“掌门师兄!”田不易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不知何时已停下脚步,靠着一棵古树的树干,赤焰仙剑拄在地上支撑着身体。他抬起头,虎目死死盯着道玄手中的青冥引,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张小凡,脸上肌肉抽搐,眼中是痛苦与挣扎交织的复杂情绪。“这符…能救小凡吗?”
道玄真人沉默片刻,缓缓摇头:“田师弟,此符只能传讯求援,无法直接救治小凡体内的噬魂反噬与煞气,更解不了你身上的万毒噬心咒。”
“那…”田不易的目光变得异常执拗,“与其耗费掌门师兄的本源催动此符,不如…把这机会留给小凡!或者…留给青云山更需要的地方!”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剧毒作而踉跄欲倒,被旁边的陆雪琪及时扶住。
“师父!”张小凡在昏迷中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眉宇间的黑气骤然浓郁了几分。
“小凡!”田不易虎目含泪,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绝望与不甘,“是师父没用…没能护住你…这噬魂棒…这该死的噬魂棒…”他猛地看向道玄,声音嘶哑如野兽低吼,“掌门师兄!我不管别人怎么说!噬魂棒是小凡的本命法宝,是他爹留下的唯一念想!就算它入魔了,会害了他…我也绝不让你毁了它!要毁,就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田师弟!”水月大师惊呼,“你糊涂啊!噬魂棒戾气深重,反噬之力足以吞噬持剑者的心智与生机!留着它,就是抱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魔窟!道玄师兄也是为了小凡好!”
“为了他好?”田不易惨笑一声,指着昏迷的张小凡,“你们看看他!再看看这棒子!它们已经连在一起了!强行分开,只会让他形神俱灭!我不管什么大局,什么正邪!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徒弟!是我田不易的徒弟!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谁也别想动他一根汗毛!包括这噬魂棒!”
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充满了田不易式的固执与护犊情深,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也让道玄陷入了两难。他理解田不易的心情,但身为青云掌门,他必须为整个青云山的未来负责,也必须为张小凡长远的生命考虑。噬魂棒的存在,本身就是巨大的隐患,尤其是在张小凡心神失守的情况下。
“田师弟,你冷静些。”道玄的声音放缓,带着一丝疲惫的劝慰,“我并非要立刻毁去噬魂棒。只是眼下形势危急,我们必须做出抉择。或许…在找到安全之地后,集青云之力,能找到化解之法?但前提是,我们必须活下来,并且让小凡活下来。”
田不易死死盯着道玄的眼睛,似乎想从中分辨出真伪。最终,他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颓然坐倒在地,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许久,他才用沙哑到极致的声音挤出一句:“…活着…对…要活着…”
气氛一时凝重得令人窒息。魔教的威胁、内部的争执、伤员的安危、未来的渺茫…种种压力汇聚于此。
“嗖!嗖!嗖!”
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传来!度之快,远寻常妖兽!
“敌袭!”曾书书反应最快,流云剑瞬间出鞘,湛蓝剑气如匹练般卷向声源处!
“是魔教妖人!”陆雪琪天琊剑同时出鞘,清越的剑鸣响彻林间,冰寒的剑气与流云剑气交织成一片防御网!
道玄真人猛然转身,拂尘银丝如怒涛般席卷而出,强大的灵力波动瞬间扩散开来!水月大师亦将月华之力催至极致,护在两人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