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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50(第16页)

钟洺把自己收拾干净后出来,到森*晚*整*院子里帮着择菜,见有笋子,便道:“这笋子该烧鸭子吃。”

只是家里虽养了鸭子,但都是指望着下蛋的,还不能随便宰。

钟春霞忙道:“可别祸害窝里的鸭子,那都金贵着呢,下一个蛋能卖好几文钱,这笋子就捡两条鱼鲞同烧,照样下饭。”

钟洺想想道:“倒是还有没吃完的鳗鱼鲞,就拿那个烧,最是香。”

至黄昏时,唐大强从乡里回返,除了他们父女二人,后面竟还缀了个尾巴,不是詹九又是谁。

这小子惯是会卖乖,自打和唐莺定了亲,时不时就来村澳之中,送些吃喝用度,偶尔还能蹭顿饭再走。

对钟洺的称呼也改了,过去不让他唤恩公他不肯,现今则是上赶着喊“舅哥”,喊得钟洺总觉得拳头发痒。

进了院后,他熟门熟路地跑去灶房,对着钟春霞和苏乙一通问好,搁下一扇排骨、两篮葡萄、两包李子蜜饯。

排骨是今晚吃的,另外两样明显是钟家唐家各一份,都已分好,你不拿都不成。

一顿晚食,多了好些帮手,没过多久就端上了桌,像那秋笋烧鳗鲞、韭菜炒扇贝、葱油蛏子肉,各个出了锅都是香飘满屋,肋排剁块腌了一炷香,底下铺一层芋头清蒸,入口时肉和芋头一样酥烂可口。

做到最后瞧着少些素菜,苏乙去后院成排的陶缸里摘了些蕹菜,他们住的这片地离开近,沙子地里种不出菜,故而仍是用陶缸,撒些长得快的菜种子,大风大雨来时,就算不小心给毁去也不心疼,最多再等一个月,新的又能长出来。

钟春霞则把唐大强在乡里买回的豆腐皮切成丝,和海带丝拌在一处,多加醋,末了淋几滴香油,酸溜溜的极开胃。

落座开席,詹九作为钟家还没过门的女婿,来时不仅带了吃食,还带了酒,一坛枸杞酒并一坛梅子酿,酒量足或不足都有得喝。

“这枸杞酒在我家放了好些时日,一直没寻到机会上桌,幸而今日经我娘提醒,想起带了来。”

他主动给唐大强和钟洺添上,钟春霞和苏乙也陪着吃了一盏,余下的一个姐儿和两个小哥儿饮那梅子酿。

不过唐雀和钟涵岁数小,只准喝一盏。

钟春霞适时道:“你娘在家只有狗儿猫儿陪,怪是无趣,下回你若过来,记得把你娘也带来,我和你们阿奶同她都投缘,便是晚上太迟了,住下都使得。”

詹九岂敢不听,“我娘也常说惦念阿奶和阿婶,只怕上门给你们添麻烦。”

定了亲的年轻男女同坐一桌,哪怕当着爹娘兄嫂的面,也藏不住那份情愫,其余人看破不点破,各自吃酒吃菜,说着乡里村里各样事。

稻谷成熟在即,等到谷米入仓,想必就要有好事将近。

枸杞酒饮下后不辣喉咙,温温吞吞的,回味还有点甜,苏乙连着几口下肚,不觉得比梅子酿差,因而也没换,从开席到吃罢,统共饮了三盏有余。

天黑后把一票来客送走,回到屋里被灯一照,钟洺才恍然发觉他有哪里不对劲。

“阿乙,你是不是吃醉了?脸上这么红。”

苏乙抬手抹抹脸,也觉得有些发烫,迟疑道:“没觉得吃醉,那酒甜丝丝的,该是不怎么烈吧?”

钟洺无奈一笑,“这些个泡了药材的酒,就没有不烈的,你可见过用米酒泡人参的?不用烈酒,药材里的药性散不出,岂不浪费。”

苏乙仍坚持自己没上头,点起灯盏后还要纳鞋底,以好几次针头扎不准地方而告终,被钟洺半拖半抱地送回屋。

到了更迟的时辰,酒的烈性好似才渐渐彻底扩散开,苏乙原本夏日里手足也泛凉,偶尔伸手伸腿,手掌或是脚趾挨到钟洺,都冰得对方一激灵,今天却像是揣了小火炉。

以至于晚上洗完脸搽的面脂,都好似因脸颊的热烫而化开得更快,盈盈的香气浸入肌肤,在床帐中散作一片幽然花意。

钟洺把热乎乎香喷喷的夫郎笼在身下,漫漫长夜里,两个人一个醉得迷糊,一个被香得迷糊。

第150章秋收

水上人生于海,长于海,向来是枕着海风,听着海浪入睡,而到了今日,却是头一遭见识了稻浪。

金黄的稻穗沉甸甸地耷下脑袋,秋风拂过,它们便如海浪一般起伏飘荡,浪花层叠递进时“哗哗”作响,似海螺壳里传出的空灵回音,稻浪鼓动时则是另一种“沙沙”的碎响,如同千万粒稻谷在呢喃絮语,而千顷沙逾百亩咸水田的第一个丰收季,便在这份嘁嘁喳喳的“交谈”中到来了。

“东家,我跟他们都说好了,照旧是两人一亩地,一个人从东往西,从西往东,汉子都壮实,长得高,甩起镰刀来力气大,凑在一起反而容易伤了人。”

开工割稻前钟洺仍是去牙行雇工,原打算和插秧时一样,雇四个人足矣,这回因其中有一对父子,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带十六的小子,十六也已是个青壮劳力了,钟洺看过那小子的身子骨,便答应他们一起来,如此就添作五人,连上家里的长工王柱子,这六个人能同时分担三亩地。

他虽有银钱雇人,但摆不出地主老爷的做派,只监工不做事,这从头到尾亲力亲为种出来的稻子,还是亲手收下方才踏实。

到了时辰,苏乙也换了身干活的衣裳,提着镰刀出来寻他。

“还是按着昨晚说的,我和你一起去,长乐不用我守着喂奶,小仔也能把他照看得当,有我在,纵然割得不如你快,也能赶赶进度,这稻子早一日收完,早一日入仓,咱们就早一日踏实。”

钟洺本想张口说什么,苏乙却已经打开院门往外走,他无奈轻笑,快步跟上。

“怎走得这么快,我又没说不许你去。”

夫夫两人并肩快步走到地头,远远张望一圈,除了自家的长工和临时雇的帮工,别家田里也都有了人影,为了大家顺利割稻,钟洺已提前许多日拿着山上齐腰高的野草,示范过如何用镰刀。

第一年割稻,不求速度多快,只求别伤了胳膊腿,王柱子说这些年听过也见过不少被农具伤了手脚的人,那刀刃锋利,能一下子削掉指头,也曾有不知怎的割到大腿,直接血流尽没了的惨剧。

想到那几个听来的故事,钟洺仍是心有余悸,他转身叮嘱苏乙,“你别离我太远,六叔公他们瞧过天象水文,接下来十天都不会有雨,收得慢些也无妨。”

苏乙笑他当自己是小孩子,“先前练的时候,你不也在一旁看着,我可比好些人都学得快。”

对于这点,钟洺的确没法不承认,让水上人去撑船桨、撒渔网,都是闭着眼都能做好的事,但之前用过最多的刀,无非就是剖鱼的尖刀,而不是弯弯长长的镰刀,且越是那力气大的汉子,越容易在这事上显得笨手笨脚。

苏乙却很快掌握了要领,他们这一房里,二姑和三婶也都不差。

担心归担心,抬头望一望天色,太阳尚未高高升起,四野却已被天光照亮,这时候还不算太热,趁此时多割些稻,晌午前后就能歇一歇,谁让他们九越一年里半年多都是炎夏,不像北一些的地方,割稻的时节已是秋风送爽。

干活时没人说话,一是离得远,不扯嗓子喊听不见,二是累得狠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手上,一味盯着镰刀刀刃的朝向,脑子尚且转不动,更别提动嘴巴。

从清晨起往后两个时辰还是颇为凉爽的,再往后便觉得后背给日头晒得发烫,藤笠戴在头上虽能遮挡些阳光,不至于睁不开眼,但汗水早就把掩在其中的头发浸湿,属实是难受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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