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行就将木的人低头,望着自己胸口的大洞。似乎不可置信,但是又好像早已经料到这一步。鲜血从嘴角流出来,将衣袍染红。李长淮倒在地上,望着站在旁边的连乔,鲜血溅到了她的脚上,连乔表情嫌恶,在地上蹭了蹭。“还以为你的心是黑的,原来也是红的啊,可是这么红,却又是早就腐烂了,臭了,无药可救了。”她的声音异常沙哑,像落在云中蜂后山上的昏鸦,“本来我知道你要死了,也许五年后,十年后,一百年后……但是那样轻松死去,实在太便宜你了,我得亲手杀了你我才放心。”李长淮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望着头顶的极昼泻下来的光。白得荒芜,白得澄澈,白得好像什么痕迹都没有。一如他的过去。连乔用尽全力,震碎了他的魂魄,让他彻底失去了聚魂的机会。李长淮觉得,就这样完了,什么也没了,什么都没留下,什么都不是。但也解脱了。他这辈子,一直笼罩在连云天的阴影之下,自己确实是剑修天才,但是只要有第一在,自己这个第二就永远不被别看到。李长淮也在想,连云天没有缺点吗?他的缺点好像也挺多的。暴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傲慢,酗酒成性,话多,缺心眼子……哦对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他是个十足十的恋爱脑。他老是去借酒楼喝酒,还喜欢上借酒楼那个老板娘。他居然喜欢上那么个卑劣的妖族!甚至不惜隐瞒自己的身份,甘愿当一个籍籍无名的小白脸,一度还要放弃自己无极剑宗继承人的身份,想方设法要和对方私奔!若不是师父将他及时召回,想办法给他喂了忘情水,让他暂时忘记这段荒唐的感情,恐怕他真的愿意为那对母女抛弃自己这么多年来辛苦得到的一切。忘情水是有时效的,后来药效褪去,连云天也清醒了。等他再次回过神,发现早已经物是人非,而自己也给露不霜母女带来无法原谅的伤害。连云天悔不当初,后悔自己那么自私非要接近露不霜,后悔到道心紊乱,差一点走火入魔。露不霜不想再见到他,他往借酒楼往子午谷都跑了很多趟。倒是也没有打扰露不霜的生活,他只是偷偷地看着她,看着她身边的女童,有时候找一处隐蔽的地方待着,一看就是一整天。李长淮心想他也真是窝囊,被戴了绿帽子,老婆成了别人的老婆,女儿成了别人的女儿,他居然还能够心平气和的远远望着。原来也不是不可一世,原来也是一个孬种。李长淮老是给自己洗脑,连云天其实是个特别让人讨厌的人,自己讨厌他,赫连烈忌惮他,玉非缘厌恶他,露不霜恨他——这证明这个人身上是有无数个缺点……这倒也是挺好的,连云天害了他一辈子,他也让连云天不得善终,并且并且让他断子绝孙。一连害了他最在乎的两个人,也挺解气的不是吗?解气吗?李长淮又无力笑了笑。没有,只觉得自己好荒唐。好像一辈子都陷在这种奇怪的牛角尖中,连自己马上要死了,想的不是自己的理想和最看重的东西,而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仅觉得自己荒唐,还为自己感到悲哀。他一直是以为是连云天毁了自己,其实到最后,是自己毁了自己。师兄啊,如你所说,最后是,我杀了我。“你没有被我炼化?”赫连重望着连乔,非常吃惊,“这么多天这样大强度的折磨,你居然没有事?”“你这么个废物和这些下作的招数,怎么可能会影响到我?”连乔踩在李长淮的尸体上,慢慢朝着赫连重走来。赫连重反手握住腰间挂的铃铛,对着连乔来回晃。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心脏处蔓延开,又沿着五脏六腑一直延续到四肢,每一处都像被刀片搅碎。连乔捂住头,血珠和泪珠沿着脸颊滚落下来,现在地上,像裂开的鲜艳的花。疼得快要失去意识,冥冥中有一股奇怪的力量牵引着自己,那股力量温暖柔和,像三月里的春风一样抱住了她的身体,让疼痛散去,让疲乏消失,让她不由地沉溺其中。有人喊他,“过来。”赤着脚的白发女子踩着血,一步一步的跟过去,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个小小的脚印,一直从这边连到门外,留下一串长长的如同梅花的印记。这么多天为了入戏,连乔直接放弃和连翘沟通,让自己的状态无限接近崩溃。这么多天的折磨,虽然不至于让她完全归顺对方,但是说没有影响那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