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太阳悬空,公堂之上,惊堂木拍响。绯红色的官服刚好衬身,我抬手扶了扶官帽看向台下跪着的那在城门为了几百两银子将我抓进云州城的正义正,和被脱了官服面如死灰的谢知府,以及公堂外围满了的云州百姓们。尽管到了这一步,尽管这新来的刺史列出的条条罪名台下两人都供认不讳不做任何挣扎。可这些云州的百姓们似乎还仍是觉得那昨日还春风正得意,官运亨通横行云州的谢知府不可能被这才上任的京城而来的官推倒。以前那些从京城来的官都是怎么被挤走或以各种离谱原因消失,她们可都是亲眼见证过的。她们寂静无声,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有些适应不能,视线时不时飘向坐在一旁安静无比陪审着的李夷……这时,只见那新来的刺史仿佛气愤,她豁然站起,从高堂上匆匆走了下来,站在与民齐平的高度。贵气年轻的声音却显露着威仪,在公堂内响彻:“案犯张义正听判!尔等目无王法,勾结官府,掠卖良民,逼良为贱,甚至投人饲狼,致使百姓不得安宁,家破人亡!依南嘉律例。刑律。贼盗’掠人掠卖人‘条,首恶当诛!判:斩立决!家产抄没,夫孥流徒!”“原云州知府谢知殷听判!尔身为朝廷命官,本应爱民如子,却贪赃受贿,纵匪为祸,包庇罪行,罪加一等!依南嘉律例。刑律。受赃’官吏受财枉法‘条,赃银共计万两以上,罪无可赦!判:绞监候,秋后处决,革除功名,家产充公!”声音落,刺史红色宽袖一挥,令签在她手中掷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如同一把利刃将笼罩在云州上空的那块天也生生划开一道口子。令签掉地,两名案犯猛然张口痛哭,却嘴里硬生生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敢说。她们在惧怕,既是惧怕坐在一旁眼神阴寒的李氏家主李夷也是惧怕那从京城来云州,为占领地盘而来的那个正在接受着公堂外那些平民向她投去或不可思议或崇敬视线的新官刺史。我转身回高堂,其间目光与正被推着往外的李夷掠过来的视线想擦而过,又同时错开。我看见了李夷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冷意……这次输了,来日他势必会想办法还回来。而他当然也看见了我嘴角弯起的弧度——这云州可真是有趣啊。这借正义行使权利的感觉,也当真令人兴奋啊……案犯被带走,堂审结束。堂外看客皆散,我恍惚不已。这才惊觉,自己终是完完全全踏上了这条路,再不可能回头。李妙生的声音响起:“世女……”我默然低头弯腰将地上代表着自己方才处死两人的“证据”的令签捡起。李妙生停顿了会,又唤:“大人……”我一愣地抬头,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的那声“世女”也是在喊我……从京城出来之后,就鲜少被如此称呼了。李妙生说:“京城来信,共有三封。”我接过信,先是将温去尘的打开,字迹娟秀,写满了三页纸。我默了默,看了一眼桌案上堆成山等着批阅的公务,将信纸放回信封再收进怀中。然后又打开嘉礼寄来的信。就一页,看了第一行字,然后再视线往下一扫,没有细看,却也看明白了这封信的内容是在抱怨我离开京城后的这段时间不给他写信,以及质问我是不是将他忘了。最后我将沉影的信打开后,顿时一怔。忙将官帽取下,向后堂内院走去,边走边脱着官服,唤人将常服拿来,又对另一侍男吩咐道:“立即备马去!再收拾出一间房间。”妙生追在我身后,边手忙脚乱帮我解着衣扣边问道:“出何事了?”我将沉影的信递给他看。那上面就写了三个字。“我来了”而署名日期是在九日前,按路程来计算,不出意外的话,都快要云州界地了。李妙生觉得不可思议:“他有过关文书吗?你父亲和他姐姐言锦书知道吗?车粮都备好了?有没有带护卫?那盘山可是多劫匪。”我茫然对他摇头。李妙生看了看我,又垂眸看了看信,两人对视一眼,朝外疾走。就在这时,一侍男匆匆来报,将在南门口上了马车的两人喊停。听过侍男的传述后,我在脑子里反应了一遍,还是不敢置信:“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侍男缓了口气,又道:“前门有辆马车,下来一个男人,自称是京城上师府的师长,承蒙皇恩特准,来云州设馆授学。正好在云州城门口捡到一个蹲在城墙边进不来,口口声声要见云州刺史却因没有文书而被拦下的名叫言沉影的男子。那师长问刺史见不见这男子,若不见的话他就将男子重新带出城外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