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那日是我挨家法挨的最猛的一次,又或是那日的睡意过于汹涌,以至于我后来想起这段回忆都是模模糊糊的。只记得我眨着迷糊的眼睛醒来时,最先看到的是之前那个恶奴既冰冷又嫌弃的脸,再就是坐在我身旁的温去尘。不过几日,他似乎瘦了一圈。我下意识动了动手,才发觉我的手正被他握在手中仔仔细细地包扎着。见我醒了,对我问道:“你来向我提亲啦?”“啊?……”我眨了眨眼,反应了几秒:“……嗯。”随后温去尘笑了,把刚醒的我看的更迷糊了,他低声道:“果然那婚帖是哪个粗心大意的中间人弄错了。”我正要解释,手被他又扯过去了些,白色纱布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绕着绑我手上:“你在这睡着可不好,我俩还未成亲,你要在提亲这日受了风寒会闹笑话了去……”说着,他低头咬着纱布的一端配合着双手给打上结。他低头下去的这一刻的心动让我浑身为之一僵。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脸好一阵后才恍然将已经包扎好的手收回,之后两人便坐着相对无言。我有些尴尬,余光偷偷去瞧站在温去尘旁边的冷脸恶奴,试图用眼神询问他下一步我改如何之时,一声瓷器相碰的声音响起,将我的视线又拉回。温去尘将装药的瓷瓶盖好,起身说要送我回去,我抬头一看。都已经是晚上了,我竟趴在这院子里睡了这么久。我“哦”了一声,就跟在他身后。他一身白锦衣在前领路,一路还热切的和我介绍着温府途中的景色。只是途径我们三人的温府下人们很明显的都远远避着我们三人而行,看我就跟看煞神似的,这不寻常的举动,让我的心思根本集中不到温去尘说的话上。我打量四周,远远地就看见远处的廊下,一个官服女人站在那正看向这边,女人身旁还站了位身材修长的人,应是位男子,只是她们都站在廊下,月光照不到她们的脸,再后面便是伺候着的几个仆人。女人注意到我的视线之后,一摆袖子就转身进了屋内。没猜错的话,那位女人应该就是温去尘的母亲,也是当朝的御使大夫温道言。她这样态度,是不是我睡着的这段时间生了什么?我只记得我中间似乎被一阵激烈的吵闹的声音吵醒过,迷糊间睁眼看了一眼院门方向,见没人进来,嘀咕了句:“这温府比我楚家还热闹。”就又睡着了。到这时候温去尘才来梨院找我,之前那恶奴还为我准备了一套见温母的说辞都还没用上就要送我出府了,莫不是这温母死活不同意她儿子嫁与我,经过一番家庭教育之后,现已说服了温去尘与我将事情说清与我以后回归为陌路人了?也对,她们温家也不是养不起温去尘这一辈子,而且只要我们两家不说,要想此事不让外人知道,大家族有的是办法。这世道不就是这样,站在顶端的家族若哪天说水就该是红色的,从此一个国家再也见不到清澈透明的河流。那看来此行温府,也没我想象中的凶险嘛,都给我吓睡着了,哈哈。我正想着,不知什么时候走在前的温去尘忽然停下步子转过了身,我反应不及撞上他胸膛后,他轻呼出声,随即伸出双手护在我两侧,见我站稳了才收手:“世女在想什么?都没在听我说话。”我抬头便问:“你是不是要对我说什么话?”比如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之类的。“去尘一直在同世女说话呀。”“……”我张了张嘴,又不自觉地转头看了看跟在我身后的恶奴,可对方并不看我,甚至直接越过我和温去尘吩咐起其他下人为我备马车去了。我看着他明显不想和我多有接触的背影,心中对刚才的猜测又多了一份信心,心中感叹道:这温去尘果真书香高门第教养出来的孩子,第一次见面就舍身救我不说,临分别还如此贴心委婉,还愿亲自来接见我与我说清,除开他让那恶奴来我家一趟让我挨了顿家法之外,他人是真不错,长得也漂亮。我心里这么想着,心里一高兴,便扬着笑脸冲他笑的灿烂,模仿着他说话时的温柔语气问道:“所以去尘刚刚是与我说了什么呀?”体面人之间的对话就是如此气氛欢快。他也跟着笑,拉起我裹了白纱的手小心拢在他两手之间,带着我向温府门外走,耐心重复道:“世女你此次亲自来我家提亲……”我:“嗯嗯。”温去尘:“我母亲觉得楚家非常有诚意,当即就同意了。”我:“嗯……呃?诚意?”我低头看着我空空的两手,连上面覆盖住我因不愿娶温去尘而受了家法的伤口的白纱布都是出自温府的。且温道言很高兴的话,那将我从熟睡中惊起的怒骂声是谁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