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他声音低沉,修长的手指正把玩着她枕边一缕散落的青丝。见她醒来,指尖不着痕迹地松开,转而端起案上温着的水,“先润润喉。”这位权倾朝野的太师大人,在旁人眼中永远是那副冷峻疏离的模样——朝堂上三言两语便能定人生死,战场上抬手间可令千军退避。可此刻,他一只手端着茶盏,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正轻轻拨开楚陌苓额前散乱的碎发,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烛火在他深邃的眉眼间跳跃,化开了往日里的凌厉锋芒。楚陌苓眼睫轻颤,眸中还带着初醒的朦胧,“不是说晚间才来?”她声音里含着未散的睡意,沙哑柔软。她下意识想撑起身子,却扯到身上的伤,轻嘶一声。“等不及了。小皇帝那点微末道行,收拾起来不过举手之劳。我在朝中树敌无数,也不差这一个骂名。”燕南飞唇角微勾,眼底却不见笑意,“倒不像你,还演得一出苦肉计。”他眸色沉沉,指尖捏着茶盏的力道几乎要将瓷杯捏碎。“你倒是能耐。”他冷笑一声,将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明知身中剧毒,还敢去受那杖刑?”楚陌苓轻扯他的衣袖,指尖在他手腕内侧轻轻一划,“我这不是唔”话未说完就被他捏住下巴。“不是怎样?”燕南飞俯身逼近,呼吸喷在她脸上,“不是存心找死?”他声音里压着怒意,手上力道却轻柔得不可思议。楚陌苓顺势将脸贴在他掌心,猫儿似的蹭了蹭,“我错了。不该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算计小皇帝。”她声音软得不像话,“下次一定先同你商量。”燕南飞呼吸一滞,满腔怒火被她这般作态浇灭了大半。他冷哼一声收回手,却还是小心扶着她靠好,“少来这套。”楚陌苓见他态度软化,眉眼弯了弯,“你怎么进来的?不是说晚间一起商量吗,陈默他们没和你一道?”“翻墙。”燕南飞面无表情地整理袖口,“想见你,问就先来了。”楚陌苓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这一笑牵动了伤口,顿时疼得倒吸凉气,却还是止不住肩膀轻颤。燕南飞见状,一边冷着脸训斥“有什么好笑”,一边却伸手轻抚她后背帮她顺气。“堂堂太师大人翻墙入院”楚陌苓笑眼盈盈,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若是传出去”“谁敢传?”燕南飞挑眉,指尖在她耳垂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惹得她缩了缩脖子。两人这般说笑间,暮色已完全笼罩了庭院。直到院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楚陌苓才惊觉时辰已晚。房门被猛地推开,修濡的大嗓门率先传来,“燕南飞这个不守信用的!说好酉时三刻在贤林院门口碰头,这都——”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屋内烛火通明,燕南飞正端坐在楚陌苓榻前,手中还拿着半块要喂给她的桂花糕。两人齐刷刷转头看向门口,修濡张着嘴,活像见了鬼似的。“你你”修濡指着燕南飞,手指直哆嗦,“你什么时候来的?!”跟在他身后的萧云深眸色微动,却没有出声。燕南飞慢条斯理地放下糕点,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是你来得太晚。”他语气理所当然得仿佛在说今日天气真好。陈默最后一个进门,见状扶额叹息,“我就知道”他瞥了眼墙角那几片可疑的瓦砾,无奈摇头。某些人,怕是连酉时的日头都没到就溜进来了。燕明月与易绮罗并未现身。对她们而言,这朝堂更迭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戏码——无论最终是谁坐上那九五至尊之位,都不过是换了个看客罢了。燕明月此刻怕是正倚在软榻上,漫不经心地翻着话本;而易绮罗定然埋首药庐,专心研制她的新方子。她们从不在意这些权谋算计,只消事后听个结果便是。毕竟在眼下这个世道,能守住自己在意的那方天地,已是难得。夜色渐深,烛火摇曳间,几人围坐在楚陌苓的床榻前。“既然都到了,那我们就该好好谈谈弑君之事。”燕南飞指尖轻叩案几,率先打破沉寂,“要动,就要名正言顺。”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萧云深身上,“小皇帝勾结西凉,意图谋害忠良——这一条,就够他万劫不复。”陈默微微颔首,从袖中取出一卷密函,“这是恭亲王府和太后与西凉往来的证据。”他温润的嗓音里带着罕见的冷意,“当年镇北侯之死,他们一个都逃不掉。”修濡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就用这个名头!“他眼中怒火灼灼,“让天下人都知道,是他们先负了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