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下落还是被传了出去,传到了西凉王帐中。阿史那奇得知她的去向,派使者快马加鞭,在她十八岁生辰那日送到药王谷一个密封的匣子,补上了两年前那份口头上的大礼。楚陌苓抱着那匣子良久无言,只是眼尾猩红,独自在房中同那匣子待了整整一日,易绮罗不放心派宁克去听她动静,只听到几声压抑的抽泣。谁也没看到里面是什么东西,只知道楚陌苓不顾易绮罗的阻拦,也不管有没有“见笑”的解药,毅然决然出了药王谷,向雍和的边境赶去。无他。那匣子里,装的是两年之前,阿史那奇就想送楚陌苓的厚礼。——镇北侯楚信的项上人头。一月之前。嘉宁关的气候着实让人不敢恭维,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起了大雾,配上风沙漫天,天地染作昏黄,活脱脱像是文人画中那朦胧的意境。只是风吹得更狠烈。于落枫铁骑而言,这种气候经年难遇,不少老兵都未曾经历过,只能竖着耳朵带着十二分的警惕——西凉人鸡贼,指不定专挑此刻突袭,想打人个措手不及。西凉人终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早已习惯,还练出了极佳的视力,多大的风沙对他们都没什么影响,反倒是更利于他们行军。楚陌辰肿着眼睛接过下属递来的烈酒猛灌一口,胃部灼烧得有些发疼,他趁着这股劲儿清醒了几分,裹紧了领口掩住口鼻。他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对着巡逻的将士们大喊,“弟兄们再坚持一下!马上轮值了!大家回帐子里好好休息一下,暖暖身子!”对他来说,阿史那奇是卑鄙的,专挑这种天气下手。许是落枫铁骑太过无懈可击,阿史那奇不知留了多少人留在西凉营地,继而率军北上,直捣北疆。北疆王发信求援,楚陌辰先前受了伤,镇北侯楚信带了一众人出兵驰援北疆,留楚陌辰在嘉宁关防备剩余的西凉兵偷袭。风沙掩映下天地一片苍茫,任谁也探不清西凉王帐究竟留了多少人,只是那边每日的操练声震天响,不得不防。天气坏得吓人,对将士们的斗志确实是有些摧残的。楚陌辰几夜未合眼,如今他做主心骨,自然要以身作则,给将士们定定心。一阵马蹄声传来,楚信翻身下马,摘下头盔的时候整个人都冒着热气。他接过下属递来的热帕子敷了敷脸,对楚陌辰颔首示意,弯腰进了营帐。“真他妈的邪了门!”楚信将帕子扔到矮桌上,难得爆了句脏话,“西凉人都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能跑,沙尘暴里也看的清清楚楚。”“天气搞得,这仗打得真他娘的窝囊!”另一副官道,“眼下有了地形图也过不去,往北疆的几条路上都埋伏满了西凉骑兵,增援再过不去,北疆就要沦陷了!”“他奶奶的!阿史那奇溜我们跟遛狗似的,在风沙里耍着人玩。这是要打突袭的前兆,陌辰,好好守着嘉宁关,千万别掉以轻心!”楚陌辰坐在椅子上就着热气喝了不少暖茶,认真听着几位老将谈话。猝然被点名,他干了最后一碗茶,拍拍胸脯保证,“诸位放心!我楚陌辰活一日,西凉人就闯不进来一日!”楚信拍了他后脑一掌,“尽会说些大话!不正经!”“小侯爷这叫气概!侯爷您可是享福了!”副官爽朗地笑了笑,关怀道,“陌辰的伤势如何了?”楚陌辰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只是伤到了胳膊,上马挥刀不成问题,我爹头一次看我看的那么娇贵,只叫我驻守营地。”“老子那是怕你拖后腿!”楚信捏了捏楚陌辰的伤处,没收着劲儿,见他疼得龇牙咧嘴,哼道,“臭小子,总该记得自己几斤几两!”他转过身不再理会自己那便宜儿子,与副官站在那地形图前指点江山,部署新的作战计划。“阿史那奇带着亲兵埋伏在这条近路,最是难打。我带一队人引他到东面好交手的地方,你们趁机闯过去,给北疆王些增援。”副官听了这主意直皱眉,“侯爷,这样太冒险了。阿史那奇那小辫儿虽然年纪轻轻却一身蛮力,用兵又毫无章法,您带兵去总有隐患。末将请命,带一队人马去引开阿史那奇!”楚信不轻不重地踹了副官一脚,“你是说本侯打不过?军中是我做主还是你做主!按我说的做!现在去整顿一番,天亮出兵!”副官无奈领命,出了营帐。楚信坐到楚陌辰身边,叹了口气,逗得楚陌辰直乐:“我说老爹,你愁什么?方才那要吃人的架势你?”“你小子,敢怼你老子了。”楚信扯了扯摩挲厉害的陈旧氅衣,“这仗不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