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此处离那夜两个人口中有乱军的“边境”愈发近了。虽未出过京都,楚陌苓也能推断出,他们快到西凉与雍和交接处了。终于,在一个寂静的夜里,束缚她的那根绳索断了。挣开绳索的那一刻,楚陌苓的手都是颤抖的。她动了动被勒得有些红肿的手腕,磕磕绊绊地解开脚上的绳索,随后拔下了头上的发簪。——那是她兄长送的及笄礼。楚陌苓闭着眼睛深吸几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她屏息凝神,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鼾声,悄悄将车上的草帘掀开一条缝。外面的人似乎都睡熟了,楚陌苓提着裙摆,小心翼翼下了马车,猝不及防与守夜的哑巴侍女打了个照面。她努力尝试平息狂蹦乱跳的心,率先把发簪抵在那哑巴侍女颈间,口中蹦出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别动。”她的手都是抖的。哑巴侍女微微睁大了眼睛,偏了偏头。楚陌苓还要说什么,忽然瞥见一个背对着她的男匪起身,像是要去小解。看样子,那男匪并未看见她。但按照平日里的观察,起夜的人回来后都会先看一眼马车里的她才会继续睡。到时候她就走不了了!她心中警铃大作,脑中飞快运转,千钧一发之际,哑巴侍女把她塞到了马车底。楚陌苓虽搞不清楚这人是敌是友,却也明白这是最好的法子,因此并不吱声。那人走进林子后,哑巴侍女对她比了个“等”的手型,随后回到篝火旁,拿起一块石头对着自己的头一砸。她顶着满头鲜血,倒在地上。从楚陌苓和那帮匪贼的角度看上去,哑巴侍女似乎睡着了。她知道,哑巴侍女在帮她,同时也在洗清自己的嫌疑。楚陌苓抱着车底横梁,手脚并用,微微湿了眼眶。可她也明白眼下是危急关头,并未轻举妄动,只是按那哑巴侍女的手型,按兵不动。果然,那男匪回来时,楚陌苓听着脚步声离马车越来越近,愈发抱紧了车底横梁,闭上了眼睛。楚陌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果然,那男匪掀草帘的声音响起,随后是一声叫喊,“别睡了弟兄们!车里那臭娘们跑了!”一阵叫骂声传来,也有人注意到哑巴侍女受伤昏迷,还在她后背狠狠踹了一脚,“狗东西!连夜都守不好!”哑巴侍女昏迷着,一声不吭,只是脸色更白了些。楚陌苓抱着横梁,屏息咬紧下唇,大气不敢喘一声。一人发号施令:“荒郊野岭的,那死丫头一定跑不远,大家四处找找!”“一会儿我们到马车处会合,好好给她点颜色瞧瞧!”杂乱的脚步声四散,待周围没有一丝声音,楚陌苓才托着酸软的身体从车底爬出来。她几乎要虚脱了。平日里伴她的都是琴棋书画,楚陌苓并未能练出多少力气,几乎已经到了极限了。她上前探了探那哑巴侍女的鼻息,略微松了口气,随后跪在她面前行了个大礼。楚陌苓压下眸中担忧,强撑着身体站起身,随即撒丫子向南跑去。此处是边境,但并不似北疆那般终年积雪,又非西凉一样寸草不生。如果是北疆是雍和与西凉交接的最北处,那嘉宁关就是两国接壤的最南端。一路往南,她总会到嘉宁关,与父兄会合。再不济,就算判断失误,她也能到琉云境内。楚陌苓身上带着可自证身份的信物,到时候总归是可以用些法子传消息到京都。楚陌苓死死咬着唇,拼了命地向前跑。萧景策会来接她的。他一定担心坏了。她还要,做他的太子妃呢。不知走了几日。楚陌苓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她脚上磨出了不少水泡,鞋子都丢了一只,光着脚继续向目的地行进。一路上她费尽心机躲开了追兵,靠野果充饥,靠雨水解渴。终于,翻上不知第几座小山丘后,楚陌苓站在上面见到了几里外那驻扎的军营,和熟悉的旗帜。那是落枫铁骑。她父兄手下的兵。苦尽甘来的意味从心里蔓延开来,楚陌苓又充满了力气,向着那个方向跑去。可命运弄人,事与愿违。马蹄声传来,身披黑甲的铁骑将她团团围住。为首那人一脸戏谑地看向她,手里把玩着一把小巧的匕首,“好久不见啊,陌苓小姐。”他低笑一声,“怎么这么狼狈。”楚陌苓死死掐着掌心,下意识后退几步,却想起自己正被包围,避无可避,颤着嘴唇吐出几个字,“……阿史那奇。”两国开战前,西凉曾是雍和的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