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练,疏星熠熠。楚陌辰看着下意识扯自己衣角的妹妹,还是开口,“现在。”楚陌苓忍不住了。她本就被父亲娇生惯养着,对离别一向放不开,听到兄长声音那刻就落下泪来,“……我想爹爹了。”“小娇气包。”楚陌辰无奈地笑,“总有人要去的。”他也尚未及冠,堪堪十八,却早已随父亲身经百战,目光坚毅,放轻声音。“父侯这么多年俸禄不是白拿的,总要守住雍和,保护百姓。”“一定要打仗吗?”“打仗也是维系和平的方式。打退了西凉铁骑,才守得住百姓安危,我和爹爹也就回来了。”“……”“这是哥和爹的使命。”楚陌苓把头偏向一边,视线被眼泪蒙地模糊,“可是我想爹爹了……”“是,你就嫌弃你哥。”楚陌辰把她的头按在怀里,任凭自家妹妹的眼泪殷湿自己的一小块儿衣襟,认命哄人。“下次回京复命我留在嘉宁关,让爹爹回来好吧?”……最后楚陌辰还是走了,依旧是爬墙。楚陌苓红着眼睛坐在藤椅上,看不进书卷,只是捧着那两支丑簪子和那枚白玉铃铛,默不作声。她身后响起脚步声,随后有人为她罩了一件披风。沈南意坐到方才楚陌辰坐过的位置,“无意叨扰,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见你独坐此处。夜里风还有些冷,切莫染了风寒。”楚陌苓垂眸不语。桌上的茶已经凉透了,沈南意还是给自己倒了一杯,只捏着茶盏在手中把玩,“我和初霁也要走了。”楚陌苓眨了眨眼睛,回神,“何时?”“就这几日吧。”沈南意扬唇,“我一直听闻你棋艺高超,还未讨教过。不知临行前陌苓可愿赏脸与我对弈一局?”“南意开口,我自然不会推脱。”楚陌苓应下,随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是……战事吃紧么?”“也不全是。”沈南意淡笑着摇了摇头,“我与初霁自小就不愿困在四方宅院,眼下在雍和待了些时日堵住朝中那些老顽固的嘴,正打算去靖北看看,捡个战功打他们的脸。”楚陌苓颔首,又想到什么,“我们从前见过吗?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南意看我的眼神似是看熟人。”“兴许是在梦里见过。”沈南意讶然,复而笑道,“若明日陌苓胜了我,我或许可以讲讲,我梦中的陌苓是什么样子。”楚陌苓微微一愣,眉心微动,很快抿唇笑着应下。她也有很多疑问。翌日。微雨。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楚陌苓净手挑茶,温杯烫盏,一时满室生香。小炉翻腾,白瓷茶盏里的茶汤清浅。沈南意接过,眼底泛着笑意,“喝了陌苓的茶,这盘棋我可要好好下了。”“我自然信南意。”楚陌苓一手执黑,乌发垂落肩头,姿态端方,“只是我出招慢,南意莫怪。”“无妨。”沈南意信手撇去茶中浮沫,“我走之前,总会下完的。”另一边。顾初霁和燕明月执伞在檐下观雨。兴许是好不容易遇到兴味相投的朋友,两人显得依依惜别了些。顾初霁拿着楚陌辰送的两支簪子啧啧称奇,“这玩意儿还挺方便,等回了琉云我也寻工匠为我和南意打造两个。”燕明月嫌弃道,“丑死了。”“得了,你心里指不定怎么乐呢。”顾初霁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不行你送到醉花间打磨一下,不然丑成这样也戴不出去呀。”燕明月赞同地点点头,“言之有理。”……天青色的烟雨从窗外飘进来,氤氲了满室清新。棋盘上黑白纵横,楚陌苓不紧不慢地落子、提腕,偶尔同沈南意闲话两句。茶香袅袅。沈南意一子落下,正布杀局。她牵起唇角,星子揉碎化眸中,“兴许是我赢了。”“倒也未必。”楚陌苓不紧不慢落下一子。“不是吗?”沈南意复落子,即成包围之势。已至险境,但乾坤未定。楚陌苓黛眉微蹙,静观棋盘,心中思路渐明。她又落下一子,轻叩棋盘,“我还等你讲梦中我的样子。”局势瞬间逆转。沈南意挑眉,神色多了抹认真。但楚陌苓毕竟执黑先行,占尽优势,步步紧逼。胜负已分。“甘拜下风。”沈南意将棋子丢入篓中,“陌苓不愧是第一才女。”“只是我梦中的你,多了些巾帼之气罢了。”楚陌苓摩挲着手中棋子,“我不会武。”沈南意笑道,“都说了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