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坏嫡亲公主和有从龙之功的将军的婚事,很难。可只要音音不愿意,只要音音愿意配合他,这件事也并非做不到。史齐想,只要她点头,或者哪怕是一个犹豫的眼神,史齐愿意为她赴汤蹈火承担骂名的去做这件事。这个问题问的音音一时愣住。父皇赐婚的时候她确实是不情愿的,那时她从未见过萧玦,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她心里是忐忑的,更何况那时候她心里满是史齐。只是现在……萧玦是很好的人,他那么温柔,那么细心,能包容自己的所有。“他……对我很好,是个好人。”看着她头顶的步摇轻轻晃动,发出细碎声响,史齐握着茶杯的手骤然收紧,眉间的悬针纹越发深邃,片刻之后他嗤了一声,似有不屑。半响之后史齐淡淡:“你曾给过我一支簪子,今日没带来,有机会我还给你。”音音记得那支簪子,史齐即将离开颍州的时候元谚和元译都送了他东西,毕竟同窗一场。可那簪子不是音音送给史齐的。是史齐从她头上拔走的。那是她最喜欢的一根簪子,几乎日日都带着,史齐临走和她说话,猝不及防从她头上拔走了那根簪子。音音几欲开口,却依旧眼巴巴看着他把那簪子藏于袖中。音音轻轻道:“小史大人自己处理了就好,不必还给我了。”时间有些久了,她现在有了别的簪子,那支簪子已经不是她的最爱了。咔嚓一声,史齐手里的茶杯骤然碎裂,他的手还握着拳,茶杯的碎片扎进手心,血混着茶水一起往下流。音音错愕不已,赶紧走过去急着掰开他的手。他们一起长大,总有幼时的情谊在,而今见他受伤,音音难免关切。史齐冰凉的手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笑着看她,这笑容之自然,仿佛他手上毫无痛感:“音音关心我?”他眼眶泛着病态的红,盯着音音的眼神越发阴鸷。音音蹙眉,赫然抽回了手,又后退了两步。史齐又问她:“音音不喜欢齐哥哥吗?你从前最喜欢齐哥哥了。”他一步步逼近,音音颤颤后退,直到退无可退。他眼中闪烁着癫狂的光,亦如当年。“音音,我真希望他……”史齐没说出后半句话。他察觉到音音不爱听他说这些,所以他没再说了。他希望萧玦死在霸州,到时候音音就又变回他的掌中之物了。他的手撑在墙壁上,血渐渐流下,腥涩之气充斥音音的鼻腔。另一只冰冷的手抚上音音的面颊,让她心生寒意。音音一把推开史齐,逃跑似的奔下楼梯,裙摆翻飞,她像是脱离牢笼的蝴蝶。马车驶向将军府,音音仓皇擦着眼泪。音音的愚钝在于探不清自己的内心,分不清幼时的依赖和喜欢。史齐的愚钝也在于探不清自己的内心,分不清占有和爱之间细微的差别。史齐的身边永远站满了人,百年望族的担子自幼就在他肩上,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又审视,有期待,唯独少了一份体贴。而今她往前走了一步,史齐才明白,占有是想看着她,而爱,是想看着她笑。可他的音音不会再对他笑了。他以为自己无论走出多远,只要一回头都能找到音音,可他忘了她许多的身不由己。而今她要对着别人笑了。史齐想起幼时。他生病的时候好多人来看史相独子,好多人来关心史氏这一辈最杰出的孩子,可唯有音音,是来看望史齐的。史齐目光苍凉,垂眸看了看自己血迹模糊的手心,笑了。他知道自己不算音音定义中的好人。可若是他不算,那萧玦也不算。萧玦以大功相逼截了他和音音的亲事,可见他早有图谋。史齐不知道萧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音音的,应该是在颍州的时候,那时候他双目高于头顶,自然看不到一个破衣烂衫的军痞。可一个能筹谋多年,掩饰真心以待机会的深沉之人,一个以铁血军功逼皇帝改变旨意之人,在史齐看来,这种人绝对不会是音音定义上的好人。今日没来得及说这事,史齐有些好奇,不知音音知道这个消息后会作何反应。听见隔壁的响动,平阳长公主追出来,看见音音已经坐着马车走了。史齐站在楼梯口,血迹从手上流下,落在地上。他回头看向平阳,淡淡笑着:“臣失言,惹公主不快了。”平阳看着他的手直皱眉头:“小史大人快去找太医吧,这手还要提笔写字的。”史齐颔首:“有劳长公主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