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四年前有人这样问他,他一定会忍不住哭出来。可而今的萧玦面如平湖。“死了。”他抬头看着秦王的眼睛,语气坚定:“十五岁那年闹饥荒,都饿死了。”秦王眼中先是狐疑,而后坦然:“本王不问出处,你只要尽力效忠于本王,日后定比百户千户还威风些。”萧玦朗声:“草民誓死效忠王爷。”他走出秦王书房,外面微风和煦阳光正好。十三岁的音音因为被父亲斥责而流着泪,在她身边安慰的,是史齐。萧玦定定地看着,他想,自己走了四年才见她一面,现在也只能远远观望着。可他身边的少年却能那样亲昵的为她拭泪。自己又要用多久才能走到她身边呢?音音的姑母自廊下走来,侧身对着丫鬟,口中不停:“史齐那孩子眼见着心眼子多,怎么是音音应付得了的……”行至书房前,她停下指了指院中站着的那个高挑少年:“这是谁?”平阳看着他短了一截的衣袖,少年不曾因为这不合适的衣衫自卑,负手而立,十九岁的面孔褪去稚嫩,展现出的是与之不相符的成熟。平阳几乎一眼就断定,此子可堪大用。下人回禀:“这是军营千户介绍给王爷的门客。”她顺着少年的眼神看了过去,笑了笑,心下了然,走了过去。“你可听闻前朝太平近百年,临近灭国之时曾有羽林虎贲焚了征西将军宅邸,殴打其子之事?”萧玦循声望去,见来人衣着华贵,便抱拳躬身行礼:“见过贵人。”平阳笑了笑,继续追问:“你既然是王爷的门客,总该知道这件事吧。”萧玦颔首:“当时天下太平,武人升迁无望,征西将军之子又上奏说将官职以清浊为别,不使武官位在清品。”平阳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脸上笑容更甚,上下打量着他:“王爷还真得了个有才之士。”平阳顺着萧玦的眼神看过去:“那男孩出身清河史家,可谓是名门望族,其父或可为相,你现在与他可谓是有着天壤之别,只是……”她顿了顿:“乱世,造英雄啊。”平阳张开双手,面带微笑:“你说,这世道够不够乱,这么个乱世,会造出个什么样的英雄?”而什么样的美人,才配得上这个英雄?平阳知道少年聪慧,听得懂自己的意思。她转身进了书房,而后再见,少年已成将军,美人亦在身旁。当年的问题有了答案,三年,萧玦又走了三年,才走到音音身边,前后七年,他从瘫在路边等死的流民成了独镇一方的将军。他这时才配站在音音的身边。萧玦收回思绪,音音还在他身边追问着:“你什么时候见过的啊萧玦,我怎么不记得你。”萧玦抚了抚她的脸颊:“梦里见过,我时常梦见公主。”音音红了脸:“这话一听就是哄人的。”萧玦没哄她,他确实梦见过,军营中苦熬度日的每一个有音音的梦里,他都不舍得醒来。音音卸了钗环洗漱入睡,萧玦也从洗了澡出来,坐在床边忽然开口:“天气炎热,公主想不想去山上住几日?”音音有些疑惑:“山上?”萧玦点头:“嗯。”从前在颍州的时候,宣文帝也常带着家人去风景秀丽的别苑小住,勋贵大抵如此,音音不疑有他。“可去了山上,将军如何早起上朝?”萧玦摇头:“公主自己去,我留在京城。”音音一时愣住:“这是什么意思。”她敏锐的察觉到异常,皱眉细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萧玦如实:“是有事瞒着,说出来怕公主害怕。”都不必明说是什么事,音音已经开始害怕了。“很吓人吗?”见萧玦点头,音音的声音都颤了些。“那我更不想和你分开了。”她觉得这天底下在没有比萧玦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了。萧玦安抚她:“我有要事在身,不能把公主带在身边,你去山上我安心些。”他顿了顿:“崔勇跟着你。”音音对这个崔勇有些印象,瓮声瓮气道:“他看着不如将军可靠。”上次校场上崔勇失职,萧玦罚了他,崔勇知道,若这次再有变故,他就再没机会站在将军身边了。更何况此次最凶险的地方就是京城,只要音音离开京城就可保安全无虞。二人都躺下了,音音把自己蜷缩进萧玦的臂弯,咕哝着:“萧玦,是很大的事吗。”萧玦反问她:“多大算大?”音音想了想:“会死人吗?”“会。”音音一下子坐了起来,神情紧张:“你还是告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