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哈哈笑了两声:“怕什么,你身上有你家将军的纯阳之气,镇得住她。”长公主没用午膳就走了,临走的时候说过几日派工匠来给将军府花园的小湖上也弄个和长公主府一样的水榭。音音实在是推拒不过,只能收下这份“厚礼”。吃过午饭音音又想起姑母所说扮观音一事。其实她不是不爱扮了,只是嫁做人妇,音音总觉得自己应该稳重些。京中没有花会,她想去看看游神都没机会。想到这,她便吩咐绸儿把她往年扮观音的纱衣拿了出来。音音想着,在家自娱自乐也是好的,穿一会就脱下来,没人瞧得见。若说扮观音,绸儿简直比音音还激动。她找衣服,寻头冠,连点眉心的朱砂都备好了。她最爱打扮公主,公主漂亮,又乖巧,每次打扮完公主之后绸儿心里都有股说不出来的满足感。音音穿上那身白色纱衣,带上顶一尺高的小重楼子,正犹豫着要不要点朱砂。“不用了吧,我就是自己在家随便扮一扮,不必那么认真。”绸儿一脸严肃:“奴婢求您了,就点一下。”音音心软,由着绸儿点了一下,随后把铜镜放在面前细细欣赏着,口中喃喃:“这衣裳还是从颍州带来的,有些小了。”绸儿笑眯眯地看她:“那也好看。”音音把目光从铜镜上移开,一抬头见萧玦正抱臂倚着门口,不知看了多久。她一下子红了脸,侧过身去用手蹭了蹭眉间朱砂,有些埋怨地看向绸儿:“将军回来了也不告诉我。”绸儿讨饶:“奴婢也没看见。”正说着话,萧玦走了过来,捏住她欲擦朱砂的手:“怎么了?”音音嗫嚅:“我该稳重些……”萧玦淡淡:“好看。”音音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吗?”她回身反复照着镜子:“我幼时常扮观音,可惜那时候你没见过。”萧玦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见过。”音音疑惑回头:“你怎会见过。”萧玦噙着笑不语,夕阳的余晖映进他的眼睛,他看着音音,仿佛看着神明。他见过音音扮观音两次。就那两次,救了他。七年前的颍州,饿殍遍地,民不聊生。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太阳炙烤着大地,试图蒸发天地间的最后一丝水滴。少年撑着木棍混在流民中进了颍州城,而后便没了力气,瘫软的倒在主街路边。十五岁的少年隐姓埋名从京城一路乞讨流浪到了颍州。亲人俱已不再,少年也早已被磨平了心气,他想,逃到颍州又有什么用呢,无非是换了个死地。少年瘫在路边,等着吐出最后一口气,微风和煦的春日成了他为自己选的死期。忽而听得远处锣鼓声响,随后他便被拽到主街旁的胡同去了。有人往他身上啐了一口:“流民作乱,乞丐都比往年多些……”少年并未抬眼,他连分辨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锣鼓声渐进,耳边喧闹声越发响亮,今日好似是游神花会。他从前听父亲讲过,颍州灾年也会办花会游神,祈求风调雨顺。可少年并不理会这些,他忽然生出一股坏心思,尸臭混着花香,那会是何等场面,他轻笑两声,身子微微震动。他的死,或许可以留下些痕迹呢。少年正出神,忽然有一个暄软的糙面馒头塞进了他手里,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音音,你理那些乞丐做什么!”远处少年的声音尖锐。“齐哥哥,我……我扮了观音,就要做些善事的……”女童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我哥哥同我讲的。”馒头从少年手中滑落,少女捡起,细心吹去上面的灰尘,复又塞到少年手中。随后少年头顶落下几个水滴。“这个是,是玉净瓶里的仙水,你以后会好的。”少年努力地睁开眼,只看见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认真的从瓶子中甩出水滴来,雨露均沾地分给墙角所有乞丐。饿了多日,少年头昏眼花,早已看不清面前之人的面孔,只看得见她眉心一点朱红。少女逆着光,一袭白衣,像是慈爱神明,仿若观音降世。少年愣住了,他想,怪不得颍州崇尚游神,或许这世间真的有神。他颤抖着手去抓少女的衣摆,指尖触到的刹那,他便被人一脚踢开。少女焦急的声音响起:“齐哥哥!你怎么踢人!”“这脏乞丐他意图不轨!”“他是饿了才会这样的!”少女蹲下身,又递过来一个馒头塞进少年手里:“这是最后一个了,我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