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苏功一夜变节,武尚书被定了问斩,武家抄家流放。而晏启正与父亲却是等候发落,晏府也只是暂时被封禁,似乎辽王尚未决定如何处置晏家。他对狱中的晏启正用了刑,不是因为太子的缘故,便是后者触怒了他。可以辽王对付武尚书的手段,却没有立即杀了他,说明留着他还有用。卫子嫣思来想去,辽王极有可能会利用晏启正来报复她。他特意在散朝后单独敲打她爹,识时务者为俊杰那番话,兴许就是故意说给她听——他要她抛夫弃家。中秋宫宴那晚,辽王已有杀她之心,卫子嫣自然不会妄想他对自己念念不忘。辽王此举更像是一个掌控全局的王者,居高临下地欣赏任由他摆布之人。不过,无论他的真实意图到底是什么,于她而言,这恰好是一次可以利用的机会。唯一一次。时间走得极慢,似在消磨人的耐性。屋外天光由亮转暗,丫鬟点上灯时,卫子嫣已被晾在这儿两个时辰。那位或许故意使她难堪,或许想迫她乱了阵脚。她有意识地攥紧手指,暗暗提醒自己沉住气,莫要慌乱。也不断自我催眠,她要见的不是位高权重、心狠手辣的辽王,而是救过她两次、只有普通身份的昭哥哥……“她没说什么?”“没有,一直安静地坐着。”书房内,李佑熙听完军师汇报偏厅那处的动静,低敛的眼皮下眸色深幽。为了她的夫君做到这般地步,当真一往情深。“王爷,”何应庆低声询问,“您看……”“把人带过来。”“……是。”何应庆领命出去,对王爷之于那位妇人的意图愈发好奇。最初王爷因她提前回京,他还以为王爷对其念念不忘、势在必得。然而王爷回京后只派人暗中监视,其他什么也没做,还差点在宫宴那晚杀了那妇人。今日她来求见,王爷吩咐将人带至私宅而非宫内,此举颇有些耐人寻味。可王爷早从宫里回府,却故意将人晾在一旁,又好似并非他想的那般另有所图……“少夫人,王爷有请。”琢磨了一路,何应庆来到偏厅。只见这妇人没对他抱怨只字片语,弱柳拂风般地行至面前,冲他盈盈一笑。“有劳军师引路。”她笑起时眼中明亮有光,盖过脸上原本的憔悴,确有几分姿色。“王爷只说请少夫人过去。”见她欲要携丫鬟同往,何应庆出声提醒。“去见王爷民妇心中惊惶,行路不便,还望准许民妇带上婢女。”卫子嫣淡笑着解释,手更扶牢了身边的秋落。何应庆见状,想着回头到了那边王爷自有说法,便不再多言,由着两人搀扶着去往书房。主仆二人你扶我、我扶你,抓着彼此的手劲都不小。卫子嫣知道,秋落同她一样害怕紧张,她们只能互相汲取一点支撑。去往书房的路通往内院,卫子嫣心中一边打鼓,一边暗中记下路线。“王爷,人带到了。”军师最终将她们引进一处僻静的小院,停在正中那间屋子门口。卫子嫣屏了屏息,低头走进去,朝书案后端坐的辽王福身行礼。“民妇参见四王爷。”粉色身影撞入眼底,刹那间与李佑熙记忆中的影子重叠在一处——第二回见面,她便穿着同样颜色的马服。当时的头发扎成马尾,干爽利落。同他说话语调轻快,笑音脆软,透着少女的活泼灵动。而现在,她梳着妇人的发髻,对他自称“民妇”,却故意还穿这一身出现他面前。心思算计到他头上,李佑熙顿感上火。“啪”地一声,手中毫笔被重重扔在案上。“你还有脸来见本王?”卫子嫣被那声惊了一跳,怕说错话前功尽弃,委身往地上一伏,索性什么话也不说。秋落反应也快,紧跟着跪了下去。“本王问你话!”又是一道沉喝,卫子嫣咬咬唇,抬起头道:“王爷对民妇隐瞒了身份,一别过后再无音讯,民妇不知从何寻找。”“你的意思是本王的错?”“民妇只是陈述实情……”卫子嫣眼眶一热,语带呜咽。“若早知是王爷,民妇岂会另嫁他人……”“可王爷不问青红皂白,一见面便要杀我……”李佑熙冷冷看她惺惺作态。若此番还不知她早与青梅竹马定有婚约,怕是要被她这装腔作势的三言两语蒙骗过去。“若知是本王,你便不嫁你的未婚夫?”“是。”呵,李佑熙一声嗤笑。拿起旁边一把匕首,绕过书案踱步至她面前。“你当我不在京中,全然不知情?”锋利的刀刃淬着寒光,毫不留情地抵在脆弱苍白的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