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辽王?几乎瞬间明白她话中所指,晏启正心头猛然一凛!“他就是……”“嗯呜呜……”卫子嫣带着哭腔,“我不知道怎么会是他……我不知道是他……”夜色如墨,月光若水。太极宫内殿,还有人凭栏处,仰首观月。那无尽的穹顶上,一轮圆月高悬,四周澄空无云。今夜的月色与晚宴均堪称圆满,景仁帝心情甚是愉悦,在他的寝宫依旧精神抖擞。徐公公脚步轻缓地走过来,温声规劝:“夜深了,陛下该歇息啦。”景仁帝朝他端来的汤碗瞥去一眼:“又是安神汤?”“今儿个是解酒汤。”徐公公微微含笑,“陛下饮酒过甚,得缓缓精神头。”“朕今晚高兴啊!”回忆起今晚君臣同聚一堂,他的六个皇子皆在身边,景仁帝喜形于色。尤其骏马衔杯跪地,四子那句“千秋鼎盛,万寿无疆”深得他心。“你说他怎么想出这么个绝妙的祝贺方式?”徐公公垂首回答:“四王爷有心了。”“嗯。”景仁帝不住地点头,“他是越来越令朕刮目相看了……”“你说,以往朕是不是过于苛待他了?”圣上话锋这么一转,徐公公不敢顺着直说去,委婉地回道:“正是四王爷谨记陛下教诲,才会有今日这般成就。”景仁帝抛去一个“我还不知道你”的眼神。“佑熙没有因他母妃之死怨恨朕,在北疆一呆就是十年。你说,他如今回京,朕是留他,还是放他继续戍守边疆?”帝王心思徐公公岂敢妄自猜度?他背上冒出一层汗湿,颤巍巍跪地俯首:“陛下明鉴,老奴只懂端茶递水。”景仁帝好笑。“徐士道,你要只懂端茶递水,早被朕一脚踹出午门。”“陛下宽厚仁慈,老奴感激在心。”闻言,景仁帝嗤了一声。这个徐士道年纪比他大不了几何,不过在身边呆的年份长些,却左一个老奴又一个老奴。“你这个老奴,还不把汤端来?”“是,陛下。”徐公公赶紧从地上起身,低眉顺目、恭恭敬敬将醒酒汤上手奉上。景仁帝端过碗,刚放到嘴边,又忽然“嘶”了一声停住。“卫家丫头怎么会在广场上?”起先他没注意,后来惊了马才发现佑熙救下的是卫太中的女儿。那时他只顾关心佑熙的伤势,倒忽略了其他旁枝末节。“许是想瞧个稀奇吧?”徐公公声音不急不缓,“毕竟晏都尉与太子殿下关系笃厚,安排一下也容易。老奴听闻太子妃为八王爷相看王妃那日,也请了卫小姐去掌眼。”“那倒无所谓。朕是想,佑熙久不在京城,恐不识得那丫头,若偏偏看中她如何是好?”听到这话,徐公公掩嘴一笑。“陛下这是向来喜爱卫家小姐,便以为个个都会另眼相看。”“哈哈哈……”景仁帝朗声笑着承认,“朕的确瞧那丫头顺眼。若非卫太中不愿让她入宫,早就是朕的儿媳了。”徐公公但笑不语,服侍帝王饮毕醒酒汤睡下,方轻轻退了出去。此时辽王府书房内依旧亮着灯。李佑煦的两只手刚换完药,重新包裹上纱布,坐于书案之后。“恕属下直言,明日对阵太子的紧要关头,王爷今日不应当为救她犯险。”方季恺立于几步之遥,面色略有凝重。“救她犯险”几个字如同一个笑话,令李佑煦自嘲地掀了掀唇角。之所以花心思使她入宫出席中秋宴,且站在首排位置观赏舞马,为的什么?不就为了制造马惊撞人的意外,教她尝尝戏弄他的后果么?六岁定亲,青梅竹马。为未婚夫君拈酸吃醋,撒泼跳河。甚而为了嫁他,不惜舍命替他挡刀!对她的未婚夫君如此一往情深,却还向他许诺要等他回来。枉他还以为她有苦衷,没想到人家是两小无猜,打小已经定了亲。好得很呐!胆敢如斯戏弄他的人,恐怕她是头一个!然而,当他悄然射出腕上暗藏的细针,当马儿如他所料吃痛朝她冲撞过去,当看见她惊慌无措地跌在地上,那一刹那,他却不知所谓地奔了过去……李佑煦闭眼呼出一口浊气。并非他心软,而是用错了方式。那一瞬,他脑海里骤然冒涌的,是多年前她同样被惊马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所以,是那个多年前尚留一丝仁慈的李佑煦心软了……无妨。反正明日过后,他会同太子一党好好算账,总会算到她头上……这一夜,诡谲而漫长。清晨起来,尚未透亮的天空,云雾蔼蔼。卫子嫣今日起得早——应当说后半夜就没睡踏实。起床梳洗过,与晏启正一同用完早膳,送他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