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卫子嫣称病在家,所有邀约一概谢绝。话说那位朝奉郎的胞妹在大庭广众被拂了面子,一直记怀在心。本想借由其他姐妹撺掇的茶宴出口恶气,这下希望落了空。闷闷不乐之际,丫鬟的一句提醒让魏庭霜开了窍。仇可以晚点再报,眼下大好时候,先拿下晏大公子方为要紧。魏庭霜觉得此话甚有道理,连忙央求兄长替她图谋周全。她那一母同胞的哥哥名唤魏庭州,陛下钦点的正六品朝奉郎,替太子打理庶务,与晏启正时有交道。魏庭州年少老成,在外人眼中就是个闷葫芦,不爱与人交际。年愈二十还不曾议亲,此种牵线搭桥的事教他如何开得了口?何况,人家晏校尉与卫小姐的婚约尚未真正取消。“八九不离十。”魏庭霜言之凿凿地告诉兄长,“我都打探清楚了,卫子嫣称病这些时日,晏大公子就没上门去瞧过一眼。”“她病了?”魏庭州闻言一诧。外面有说她装病的,但魏庭霜更希望是真病,如此方能充分印证晏大公子对她的的确确已无半分情意。“反正听说十几日不曾出门,以她耐不住的性子,多半真病了。”魏庭州神色微微发黯,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一张神采飞扬的俏脸。嫣然含笑,顾盼生烟,彷佛没什么事能教她的眉眼染上忧色。可后来,他在酒楼外见到她双目含泪,面容凄婉,好似伤情绝望到生无可恋……“兄长就帮帮我嘛……”庭霜摇着他的手央求,魏庭州收回思绪,好半天才答应去探探口风。身为太子亲卫,晏启正大多时候随行太子,不在太子府便在东宫。魏庭州要找人,可谓轻而易举。不过二人交情不深,魏庭州左思右想,瞅准个时机,在皇宫大殿外的玉石阶梯下截住由东宫出来的晏启正。“晏校尉——”魏庭州正面迎上前,故作巧遇。“正好魏某有事请教,可否耽误晏校尉片刻?”“无妨,朝奉郎请讲。”魏庭州摊开手中早已备好的文书,一份近日草拟给太子殿下的庶务清单,虚心求教其中细节。晏启正就他熟知的部分指正一二,魏庭州道了谢,状似随口寒暄。“晏校尉近来可是公务过于繁忙?”“不忙。”晏启正以为他怕耽误自己的时间,“朝奉郎若有其他事,但讲无妨。”“无事,只是……”魏庭州扯起嘴角,干笑一下掩饰。“听闻卫太中的千金抱恙半月,晏校尉却抽不出时间前往探望,还以为晏校尉忙于公务。”蓦然听到这话,晏启正浓眉不由地一挑:“她又病了?”“看来晏校尉尚不知情,魏某多嘴了。”“不会……”“恕魏某僭越,大丈夫当断未断,反受其乱。若晏校尉并无联姻的心思,理当及早决断,还彼此清明。”晏启正这才深深看向魏庭州。此人向太子进言时,也是这般迂回的话术。“朝奉郎有心了。”“哪里,魏某再次谢过。”魏庭州颔首,拿着文书拾阶而上。晏启正转头看着那个背影,总觉不大对劲。那么沉默寡言的一个人,为何平白无故地在他面前多这么一嘴?听上去既像让他去探病,又像提醒他该早日断了婚约……“嘿!”尤在琢磨中,背后突兀地冒出动静,一个巴掌重重突袭在他肩上,惊了晏启正一跳!“发什么呆呢?敌人摸来身后了都没察觉。”来人武关义,字守忠,刑部尚书家的二公子,六品云骑尉。他与晏启正年岁相当,志趣相投。两人幼时一起学过骑马,后来他离京断了往来,前两年回京后才因喜好收罗宝马重新熟络起来。晏启正看着笑嘻嘻的好友,一时头绪无从说起。“去你那儿喝口茶。”说罢,拉着武关义出了宫门。两人在武二公子的小衙门内落座,门房得令,赶紧沏了一壶猴魁送上来。茶水还烫着,晏启正已讲完方才经过。“魏庭州找你,应当是为了他妹妹吧?”武关义替好友前后一通分析。“他要你当机立断,和卫府退了亲,他妹妹这不就有机会了?否则,他与卫家八竿子打不着,犯得着多管闲事?”晏启正端着茶杯细细一想,似乎是这么回事。武关义朝着他挤挤眼睛:“看来那魏姑娘对你依然情深不改,你要不要考虑?”卫……愣了一愣,晏启正方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另一个“魏”。他并无意魏庭霜,当初与之相约酒楼其实是个误会。魏姑娘假借兄长之名约他出来,向他表明倾慕。他尚未来得及开口婉拒,卫子嫣不知怎地就在门外,当场闯进来,不分青红皂白,一口咬定他与别的女子有私情,蛮不讲理地胡闹,气得他当即就想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