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启正深吸两口气,由齿缝里挤出四个字:“送、你、回、去。”于是,两部马车由码头出发,一前一后又往卫府的方向疾驰而去。“小姐,呜呜呜……”后一辆马车的车厢内,秋落一面替卫子嫣清理凌乱的衣衫,一面止不住地小声缀泣。她家小姐为了晏大公子,差点真得就……“别哭了……”刚演完一哭二闹三上吊,卫子嫣浑身疲累,软软地靠着车壁。同秋落说话也是半阖着眼,出声细弱。“……我没事……”“还没事?”秋落眼睛一瞠,“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晏大公子不得不把小姐你拉回来,早出大事了!”卫子嫣几不可查地叹息一下:“那他不是……拉我回来了嘛……”这人每次嘴上凶,到底并非真的郎心似铁。“他不会眼睁睁看我……寻死的……”卫子嫣嘴角不自觉挂上一丝了然,落在秋落眼中却是另一番解释——小姐以为姑爷舍不得呢!秋落暗暗哼了一鼻子,才不是!晏大公子分明是怕闹出好歹,无法向老爷夫人交代!但怕说明白了又伤小姐的心,秋落只好怏怏地闭了嘴。这时卫府的宴席尚未结束,卫子嫣偷偷跑出来,自然不敢公然跑回去。马车还是停靠在西侧小门,秋落搀扶着小姐下来。前头晏启正的马车并无动静,卫子嫣刚走上前,一声“晏哥哥”还没出口,小厮许继跳下车,恭敬地传话。“公子说送小姐到此,请小姐回去好生歇息。”卫子嫣撩起眼皮向垂下的车帘望了一眼,亦懂得见好就收,适可而止。“晏哥哥,那我先回去了。”就这么隔着马车软声说了一句,卫子嫣转身同秋落进了西侧门,直往后院的闺房去。却不想早有下人得了卫老爷的指示,见着小姐回来,立马飞奔去向老爷报告。是以,卫子嫣才回到烟雨阁,只换下一双湿鞋,尚未来得及更衣,便见到自家爹爹前来兴师问罪。“你追着晏启正出去做甚?”卫老爷瞧见女儿一身的狼狈模样,真是又气又急。“你是不是又去胡闹了一场?”知父莫如女。卫子嫣知她爹素来看重颜面,哪敢如实相告?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卫老爷见状,手冲旁边的丫鬟一指:“你说!”秋落被这道厉声吓得连忙往地上一跪。“老爷息怒。”她头磕地,却只晓得说这四个字,卫老爷哪息得了怒?正待教训这个丫头,卫子嫣也往地上一跪。“爹爹息怒,是女儿的错,与秋落无关。爹爹要罚要骂,女儿一人承担。”“不是,老爷……秋落也有错,不该帮小姐偷跑出去。今儿个是小姐的生辰,老爷要罚就罚奴婢吧。”主仆二人争着领罚,铁了心守口如瓶,愈发地教卫老爷气不打一处来。“好好好!你俩都在这儿给我跪好了,不许起来!还有你们——”卫积知不忘警告屋内另外两个丫鬟。“谁要敢去向夫人通风报信,统统打板子遣出府去!”卫积知气冲冲地拂袖离开,出得烟雨阁,吩咐下人将赶马车的小厮带来问话。那小厮同许继在码头目睹经过,从头到尾没落下,老爷亲自问话,自是细细禀明所言所闻。卫积知听说女儿掉河、还差点跳河,气急攻心,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不行!这回无论如何不能再纵着这个冤孽!卫老爷缓了两口气,又急匆匆折回烟雨阁。“小姐,喝口热茶。”卫子嫣打小娇养,今日跳船摔疼了腿,湿了衣衫,在地上跪了片刻便浑身冒寒,丫鬟春来连忙送上热茶。岂料那茶杯刚碰到嘴边,在外放风的婆子慌慌张张跑进来:“不好了,老爷又回来了!”所有人闻言一惊,卫子嫣赶紧将茶杯塞回给春来,茶水洒在手上也觉不到烫,立马重新跪直,双手乖乖垂在身体两侧。“你这个孽障——”卫子嫣听着爹爹的声音由远及近,心中倏然一紧。是了!一定是小厮全都招了!正想着“这下完了”,目光瞥见她爹满脸怒气跨进门槛。还好两手空空。毕竟从小到大,无论她多犯浑,她爹都舍不得打她……“去给我拿家法来!”“老爷……”卫子嫣:“……”“快去!”卫老爷大吼一声。不多时,下人取来戒尺,卫老爷一把抓在手里。卫子嫣暗暗叫苦。那根戒尺比她的手臂还长,比她的手掌还宽厚,打在身上得多疼啊!娘亲!怎地还不见娘亲来救她啊?“你简直无法无天,今日再不让你长长教训,整个梁京城都要看卫家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