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壁手下的笔顿住了,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将笔放下,纸上早已晕出了一团黑墨。边上谷阳兴奋的不行,拉着槐月叽叽喳喳,商量着过年要去逛庙会。说着他们平城的庙会有多热闹,说着平城每年的烟火都可漂亮了,火树银花,香车宝马。槐月撇嘴,说‘你又没见过’。谷阳挠挠头,笑得傻气,回道‘这不今年小王妃在,定会安排大家伙玩得热闹的嘛’。李沉壁无奈地摇了摇头。但经此过后,倒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大家伙过个好年。自然,他是不会知道,这天夜里,傅岐偷偷摸摸地找到谷阳,小声问着白日里的情况。谷阳拍着胸脯道:“小王爷您就放心过个好年吧!都办妥了!”寂静的冬夜下,傅岐和谷阳的密谋无人知晓。李沉壁吃软不吃硬,傅岐可是和谷阳琢磨了好久,才想到了这一出苦肉计。所谓知己知彼,才百战百胜嘛。哒哒哒。马蹄渐近。远处的飘雪卷着泥浆,盘旋着又簌簌落下。“殿下,急递铺送来了您的信,奴婢给您放桌上了。”李沉壁正在喝粥,听到槐月的说话声,他扬声道:“把信直接拿进来。”“谁的信?”李沉壁随口问道。槐月拆着信封,瞧了眼信封上的字,“仝城来的信。”槐月有些好奇,“殿下您在仝城还有认识的人吶?”听到仝城二字,李沉壁的眼皮一跳。紧接着他就听见槐月捏着信,一字一句地说道:“殿下,这人说要来王府拜会您和小王爷呢。”李沉壁:……行了。他知道是谁了。就在这主仆两人说话的功夫,携着一身风霜的傅岐大步走进了屋内。年关将近,他就算再想躲懒,也得照例去巡视田庄,因而自打前日起,傅岐就结束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闲散日子。带着唐伯和谷阳准备巡视八城。“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傅岐走进来,弯腰叼走了李沉壁手上吃剩的半个红糖馒头。李沉壁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是你请的唐大人与秦望,来王府一同过年?”李沉壁垂着眼皮问道。傅岐挑眉,“原是说这事呢?”他大刀金马地坐在了李沉壁边上,手搭在了桌上,敲了敲李沉壁的空碗,看向槐月:“去,给我装碗粥过来,在外头跑了一早上,连口热汤都喝不上。”李沉壁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你去厨房走一圈,唐伯总不至于少了你这一口热汤喝。”“换个干净的碗吧,你也不嫌脏。”傅岐手撑着脑袋,笑眯眯地盯着李沉壁。李沉壁奇怪地望着他,“你瞧什么呢?”傅岐挑着英俊的眉,背对着槐月无声地做着口型。“心——上——人。”李沉壁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谈起正事,傅岐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唐大人要来王府?我愿想着今日同你说这事的,老大人今年头一回在北凉过年,又没子女又没亲眷的,就他和秦望两人,在仝城也太不是滋味了,我便写信邀他来平城,本想着老大人会拒绝,没想到今儿来了信,说可以。”李沉壁的目光落在了那封信上。傅岐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顺手抓着那封信看了一眼。“啧,”傅岐眸光微变,“小王妃你不老实啊。”“什么时候秦望和你这么熟了?”李沉壁有些心虚地捏了捏鼻尖,“并不相熟。”“这都能往王府里头给你写信了,还说不熟?”“还给你留名‘殊平’,小王妃,这不对劲吶。”李沉壁反驳:“有什么不对劲的,他不留名,我又如何能知是谁的信。”傅岐将信往桌上一丢,“哼,秦望那个人,心比天高,自诩同阮籍嵇康般风流,寻常人士根本入不得他的眼,就我在阊都对他的了解,他平日里与皇室子弟从未有过交集,且也看不上皇家奢靡浪荡的作风,从前你在阊都与他并不相熟,怎的如今来了北凉,就与他一见如故到能互称小字的份上了呢?”傅岐的眼底尽是探究。黢黑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李沉壁,仿佛要将他钉死在凳子上。李沉壁又想习惯性地看向别处。傅岐伸手,轻飘飘地固定住了他的下巴。“怎么,心虚了?”李沉壁沉默着,不肯开口。傅岐见他眼底一片冷意,兀自笑了笑。“你这人总是这样,碰上不爱说的,一张嘴就像是蚌壳,怎么都撬不开。”李沉壁被傅岐这样直白地点出了本性,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