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岚,我怎么可能会让你消失。”傅歧也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想。但他就是很笃定,傅岚的心中装了一团火,稍有不慎他就会被那团火烧死。所以他必须要抓住傅岚。一刻都不能松手。李沉壁面对这样的傅歧,有些无力。就像是他蓄满力气,打出去一拳,但却是打在了棉花上。“傅歧。”纵然如此,李沉壁还是叫住了傅歧,他调整心绪,重新恢复了平静淡漠的模样,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此去阊都,你可去找秦望,此人在御史台,御史台弹劾百官,有他出面弹劾户部,最起码你不是孤身一人。”傅歧眉头微皱,“秦望?他有什么特殊吗?”李沉壁面无表情:“清贫出身,科举探花郎,既无滔天家世也无圣人眷顾,不过是有一颗济世为民的心,你若信得过便去找他,若不信,随便你。”见李沉壁如此表情,傅歧有些无奈。他半哄着重新坐到了凳子上,见李沉壁的目光警惕,他伸出双手,“方才是我昏了头,抱歉。”李沉壁没什么好脸色,“若有下次……”“若有下次,你就这样扇我。”傅歧抓着李沉壁的手,放在他的脸颊一侧。此刻这般没脸没皮的样子,李沉壁倒是什么气都没了。他将手抽了回来,慢吞吞地说道:“谁稀罕。”傅歧翘着二郎腿,身子依靠在床边雕花梁上,“是啊,像我这种人,有爹胜没爹,还背着一个窟窿要补,大把大把的银子塞去北境,是没人稀罕。”傅歧本意不过是一句调侃话,但落到李沉壁耳中,听着却不是滋味。他抬头,难得如此认真专注地望着傅歧,“北境这个窟窿一定要补,否则来日必将酿成大祸。”傅歧一愣,“能有什么祸端?”他是武将,心中最大的事便是上马杀敌,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绝不会去费脑子。但李沉壁不同,他从会写字开始就跟着张之贺读史书,读卷宗。“前朝亡国,始于流民,你可知,前朝流民是如何泛滥的?”傅歧张着嘴巴,半晌后,他嘟嚷道:“小殿下,我们北凉世代武夫,掉书袋的事可不兴考我。”李沉壁有些懵,他还是头一回听人这么理直气壮的说自己不爱动脑子。呆呆的模样看的傅歧想笑。他打了个响指,啧了一声,“阊都来的,看不起我们乡野武夫?”李沉壁有些气闷,他真是没见过比傅歧还不要脸、还无赖的人!见李沉壁又要生气了,傅歧见好就收。他一脸好学的模样,“还请小殿下赐教,前朝是如何亡国的?”提及正事,李沉壁的眼底不知不觉地就流露出了异样的光彩。明明他说话的语调依旧同方才一样不急不缓,但傅歧就是感觉出来了不一样,语气中带着笃定和自信,那双眼中带着渴望和自由。仿佛这才是他该有的模样。“前朝末年,以西北为首的蓟州流寇草莽遍地,后大周在乱世崛起,这一切的一切,最开始都只是因为蓟州兵乱。”“如今来看蓟州或许不足为患,但在前朝年间,蓟州却是军事重镇,六十万将士驻守蓟州,蓟州稳则天下稳,蓟州乱则天下乱,而蓟州乱,始于钱粮短缺。”“傅歧,你看,这与如今的北境何其相似?”“不过是如今北境尚有王府支撑,而当年的蓟州,无人做主。”“但你觉得,王府还能养北境到几时?”傅歧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他的双拳紧握,“户部……无论如何,此次去阊都,我一定要把户部弄干净!”户部管着大周的钱袋子,户部要是不干净,那大家都别玩了,一起醉生梦死好不过!大周?还有个屁的大周!“你说的那个秦望,我该如何让他出面?”“据我所知,”傅岐的神色有些讽刺,“御史台如今的名声,只怕没有好听到哪里去吧。”李沉壁面色沉默。傅岐这话没说错。自从老师致仕,他陷入江南堤坝案之后,严瑞堂俨然已经掌控了大半个阊都朝堂,像秦望这样从前跟随在老师之后的文官,早没了立足之地。他们还愿意留在阊都,不过是撑着一口气,不想看到严瑞堂完全把持大周朝堂罢了。李沉壁死于断头台,秦望也不好过,他们这些剩下‘清流文官’,在阊都举步维艰如履薄冰。如果不是到了无可奈何的那一步,谁有愿意龟缩在御史台,当一个世人眼中贪生怕死的‘小官’。秦望与李沉壁,是同一届科考出来的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