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下人耳朵尖,办事快,早在李沉壁进门没多久,就旁敲侧击地知道了这位新进门有着天仙般模样的夫人,不爱别人唤他‘王妃’。因而府中众人全都随着阊都来的侍卫喊李沉壁‘殿下’。丫鬟小心翼翼地向李沉壁行了个礼,下意识问道:“殿下是来瞧王爷的吗?”李沉壁:“???”他不是他没有别乱说啊。丫鬟不解地看向这位模样貌美的王妃殿下,又解释了一句:“王爷虽然无法起身,但意识还是清醒的,殿下若想进去探望,奴婢这就去进屋通传。”托这位热心的丫鬟的福,李沉壁总算是记起来了他的新身份。原本舒坦的心绪立马消失的一干二净。他是疯了才会想要去看望傅风霆。这话虽然不道德,但天知道他多希望傅风霆能够就这样安安心心的躺在床上过完他的下半辈子。傅岐虽然阴晴不定不好深交,但比起他这位年纪大的能做他爹的‘夫君’,眼下的日子当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李沉壁连退三步,俊美的一张脸镇定冷清,但脚步却略显慌乱。“还请姑娘好生照顾王爷,我……我就不进去打扰了。”李沉壁真是巴不得这辈子都不用见傅风霆一面。他好能够彻底摆脱‘小王妃’这个称号。信送到北境大营的时候,傅岐正在带着亲信在草场上跑马。数十匹高大壮硕的黑马穿破压抑的云层,傅岐穿着盔甲一马当先,扬着手中的蛇骨鞭,少年将军恣意潇洒,意气风发,草场上的风吹卷了插在哨楼上的军旗,猎雷作响,赤红色的朱雀鸟迎风展翅。傅岐下了马,将鞭子丢到了谈晋怀中,大步往军帐中走去。“将军……”谈晋才在傅岐那儿讨了个没脸,眼下说话时扭扭捏捏,生怕惹了傅岐不快。傅岐踹了他一脚,没好气地骂道:“像个小媳妇似的叽叽歪歪什么呢,看着招烦!”谈晋看了眼傅岐的颜色,觉着自家将军应该是气消了,便凑上去小声问道:“世子,那人还待在咱们王府里头呢?”傅岐上下抛着水鬼刀,阴阳怪气,“什么人吶?”谈晋摸着油光发亮的脑袋,哼唧,“还能有谁啊,就那那谁啊。”傅岐冷笑,往他屁股上狠狠踹了过去,“我还没和你算账呢,这会有脸开口!我问你,你手底下那人干的事,你真不知道?”“哎呦我的天!世子爷,我这是操的哪门子心啊,我是疯了吗,安排人去刺杀阊都来的狐狸精!”傅岐一声嗤笑,“料你也没这个脑子。”“不过,”谈晋摸了摸脑门,嘟嚷道:“我手底下那人也忒废物了,怎么不把他给捅死?啧,那样模样的人留在北凉王府,可不就是个大祸害嘛。”谈晋这话里头还听出了些可惜。傅岐站定,冷着一张脸望向谈晋。谈晋大老粗,没那么多心眼,茫然开口:“世子,我又哪句话说错了?”傅岐身边的白衣客卿常愈悠悠然看了一眼谈晋,意味深长地说道:“谈将军,有些人,世子爷骂得,旁的人却骂不得;有些人,世子爷打得,旁的人却连手指头也不能动。”常愈是个老滑头,年纪一大把,风流事没少干,谈晋和他比起来,简直就是个雏鸡。谈晋一头雾水,走在前头的傅岐已经面无表情地掀帐进去了,他拉住常愈,窃窃私语道:“常先生,你那话什么意思啊?什么人世子爷能骂,我不能骂?”常愈:“……”“算了,谈将军,你还是去打草原人吧。”常愈拍了拍谈晋的肩膀,自顾自进了营账。帐子中傅岐正在卸盔甲,军营中都是自给自足,什么将军士兵下了马全都一个样,想干什么只能自己动手。离了府,一身傲气的北凉世子便成了泡影,在北境,就只有马背上沉默寡言杀敌军于无形的少将军。傅岐卸了盔甲,着一身单衣,箕踞在案几前擦拭着水鬼刀。北境还未开春,草原三大部落正在温暖的东边过冬,包围着北境的渡马河结了冰,从北境的长龙关往西看,一望无际的冰原杳无生机,这是一年之中最难捱的时候,也是北境一年之中最太平的月份。因而每年冬天,傅岐其实本不必要待在北境大营的。他本可以留在平城,过一个温暖而又惬意的冬天。想到此,傅岐不耐烦地将水鬼刀丢到了案几上,整个人往后仰,顺势躺在了柔软的羊毛毡子上,双手枕在脑后,黢黑的双眸一动不动。如刀凿般的脸部线条硬朗而又分明,通身气息冷冽而又霸道,这是沙场对他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