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霍汀洲这话,傅沉西脸上的喜色骤然消失了,像是,被人蒙头泼了一盆冷水似的。想到这里,霍汀洲突然就笑了出来。坐在他对面的唐清一脸茫然,不懂这位年轻、孤冷的左仆射,为何突然露出了不合时宜的笑容。“不知小霍大人,想到了何事?”霍汀洲收敛住了眼底的笑意,淡淡道:“没什么,不过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傻子。”像个呆霸王的傻子。唐清呵呵一笑,也没有多问,他心中还在盘算着要派人去给傅麟通信,有心这几日将霍汀洲留下来。“小霍大人一路风尘,下官特地在府中备了薄宴,还望小霍大人不嫌弃,今夜你我二人畅饮一杯才是。”唐清给足了霍汀洲面子,按照岁数,霍汀洲都能称呼他一声唐叔了,可眼下他却在霍汀洲跟前伏低做小,姿态很是卑微。霍汀洲也有意再多从唐清口中打听些什么,便顺势应了。夏夜微风袭袭,风中卷着庭院中的栀子花香,淡淡的,有意无意透露着一股旖旎。唐清清廉惯了,就算是宴请霍汀洲,也不过是备一坛好酒,再多的他也准备不出来了,美酒佳肴,霍汀洲假装沉浸在酒意当中,紧绷了一天的脸颊都松弛了,眼梢垂着,看上去沉静斯文。这样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喝了酒应当很是没有防备吧。唐清捏着酒杯,“下官很是好奇,小霍大人与翊王,是因何缘故……”霍汀洲一声嗤笑,“唐大人,你若愿意与我做一君子之约,那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出不进的买卖,可不兴做。”霍汀洲将酒杯稳当放置在了桌上,神态虽然慵懒,但说出来的话却极有分量。得了,不好忽悠。唐清打了个马哈,笑着将这一话题揭了过去,只是拍了拍手。偏厅中的丝竹之音停了下来,紧接着就看到从偏厅一角晃进了一道白影。穿着白衫的曼妙少女款款倩步走到了霍汀洲跟前,皓腕如同霜雪洁白,金玉镯子在寂静的夜色下发出了清脆的哐当声,霍汀洲正襟危坐,感受着一双如玉般的手缓缓往他的胸前挪动。他抬头看了眼唐清,喝了酒的双目有些微红。“唐大人,你这是何意……”“小霍大人舟车劳顿,月儿,陪着大人去偏厅小憩片刻。”“不……不必……”霍汀洲压着嗓子。他是个定力很好的人,从年少懵懂至今,除却傅沉西那一遭,他从未有过半分越距,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心底有一团火在驱使着他放纵。不行。霍汀洲咬着舌尖,保持着眼底最后一丝清明。被换做月儿的少女已经准备搀扶霍汀洲了,就听她轻轻柔柔地喊了一声‘大人’,那声音就像是久居荒漠中的旅人逢甘霖,想要迫不及待地尝一口甘甜。“月儿,小霍大人醉了,扶他过去吧。”唐清起身,笑着开口。霍汀洲双手撑着桌子,抬头,摇头:“不必。”他的眼尾泛着潮红,只一眼,就让月儿看呆了,这位霍大人好生矜贵,就连喝醉了,也如谪仙般清冷,当真如天上月,不容染指。“唐大人,不知我家霍大人,在哪儿呢?”就在这时,静谧的花厅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清朗的说话声。霍汀洲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抬头看向了来人。凉亭下,穿着一身黑衣的傅沉西面容沉静,收着一身傲气,轻声询问着唐清霍汀洲的下落,他没见过唐清,扮做霍汀洲身边的侍卫没有丝毫违和。“大人……”月儿还想说些什么,就见霍汀洲强撑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傅沉西那儿走去。唐清原本还想着瞒过去,但见着霍汀洲已经从偏厅走出来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赔笑道:“霍大人不甚酒力,喝醉了呢。”傅沉西往前走了几步,伸手,稳当地接住了没有踩稳阶梯摔下来的霍汀洲。他的臂膀有力,霍汀洲倒在他身上时没有半分坠落感,只剩下满满当当的妥帖。傅沉西接住了霍汀洲,将他拢在怀中,朝唐清微微点头,“我家大人酒醉失仪,唐大人,失礼了。”霍汀洲醉眼朦胧,怔怔地望着暗夜下的某一处,目光涣散,傅沉西目不改色地握住了他乱动的双手,在唐清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捏了捏他的掌心。唐清有点胡涂,这……霍汀洲和他身边的小厮,瞧着也太不对劲了。可他也没法说什么,傅沉西强势地带着霍汀洲出了唐府,唐清一路送这两人离开,目送着背影离开时,他甚至还听见了一声不甚清楚的‘别闹’,唐清茫然地搓了搓手背,他不至于老眼昏花到这般地步,好好地产生幻听了吧?